东宫。
从汉王府邸,回家之后。
朱胖胖斜靠在凉亭中的软榻上,半眯着双眸,右手撵着一串不知名的珠子,眉头紧锁不知在想着些什么。
沙沙沙.....
恰在这时,一道细软的脚步声响起。
随后,太子妃温婉、丰盈的身影,缓缓从庭院外走了进来。
见着斜靠在软榻上,陷入沉思的朱高炽,不由得皱了皱玉眉,面色中闪过一丝疑惑之意,深情款款来到其伸手,一双玉手搭在太子爷宽阔肩膀上,为其捏着肩,轻声低语问道:
“殿下.....”
“这是,怎么了。”
“听下面人说,您这都回府上快一个时辰了。”
“就这般一直在凉亭中发呆、发愣。”
“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让您这般郑重,这般愁眉苦脸的?”
“连每日答应妾身,运动的时辰都给忘记了,放下了......”
听了这话。
皱眉沉思的朱高炽,感受着肩膀上传来的舒适感,以及紧紧贴在自己后背的两块柔软处。
按理说,这般暧昧的气氛和氛围。
正常心中多少,会有着些许悸动。
不过,此时此刻,朱高炽却是不知为何,面对太子妃的暧昧示意,心中却是波澜不惊,没有丝毫的感觉和反应。
“哎......”
片刻间,他一声长叹缓缓从愣神之中回过神来,伸手轻轻的拍了拍搭在自己肩膀上的玉手,面色中凝重之意却没有半分减弱,下意识摇了摇头。
而后,其像是想到了什么,伸手冲太子妃指了指,旁边的软榻示意其坐下,幽幽开口道:
“爱妃.....”
“你说老二这家伙的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我发现,我现在真的是越来越看不懂,他究竟想要做什么了。”
“总感觉....他现在比之以往,心思深沉了不少。”
“不过吧!”
“纵使他心思深沉了不少,但却让我挑不出半分毛病来。”
“不管从那个角度看....其做的那些事情,貌似都是公心,多于私心,甚至很多时候,压根就没啥私心,全部一副为公,为朝廷,为江山社稷。”
“你说....”
“老二这混蛋....究竟是不是真的对那个位置,没有了任何想法?”
“真的只是为了大明的江山社稷,为了我们老朱家的江山,或者说,安心的辅佐我?”
太子妃闻言,眉头不由皱了皱,低垂着的脑袋猛然抬了起来,一脸难以置信且错愕的看向,与自己近在咫尺的朱高炽,一时之间陷入了沉默,未第一时间给出答案。
两人四目相对。
气氛顿时变的有些诡异。
过了好一会,太子妃从愣神中回过神来,瞳孔中的双眸眯了眯,面色中闪过一丝凝重,言语徒然变的无比低沉,出言问道:
“殿下....”
“在回答您这个问题前,不知你可否愿意,与我详细说说,究竟发生了何事。”
“为此,我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替你分析一下。”
“如若不知晓事情缘由,恕妾身对这个问题,不敢妄下结论。”
此言倒是不假。
也说的在理。
朱高炽自然也知晓自己爱妃的脾气和品行,知晓其不是一个喜欢无故放肆,喜欢乱说话,乱嚼舌根的人,担心自己不知晓内情,过多言语影响他的判断,导致发生一些不可逆的事情。
为此。
其简单的整理了一下自己思绪,神情徒然变的无比凝重,冲着庭院外一声大喝道:
“来人.....”
“此庭院,若无我命令。”
“任何一人,皆不可踏入。”
“违令者,可直接拿下。”
静候于庭院门口的将士,神情徒然一肃,不敢有丝毫的犹豫和怠慢,赶忙应道:
“诺!”
不多时。
就听见庭院外传来一阵杂乱脚步声,静候于庭院门口的将士,则是在收到命令的瞬间,所静候的位置往外退了好几步,与庭院保持足够的距离。
同时一个个收到命令的将士神情郑重,一双双炯炯有神的双目环视四周,右手按于斜挎于腰间的大刀刀柄上。
场中的气氛,瞬间变的肃杀凝重了起来。
朱高炽与太子妃两人所在的凉亭处,顷刻间被孤立了出来,成为一片真空地带。
斜靠于软榻另一边的太子妃,见着眼下突变的情形,面色不由得变了变,斜靠着的身子,也在不知不觉间坐直,一脸严肃的看向自家夫君,几度张了张嘴想要问些什么,不过想想朱高炽的做法,最终未多言半分,识趣的等待其布置完一切,为她解惑。
片刻后。
察觉到周遭变化,以及听到四周消失的杂乱脚步声,朱高炽依旧没有半分放松,缓缓从软榻上站了起来,巡视了一圈僻静,成为真空地带的凉亭。
待到确定,凉亭中再无外人存在。
朱高炽才回到方才的软榻上,端起石桌上的清茶浅酌了一口,润了润喉咙。
之后,他简单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事无巨细、一五一十的将朱高煦从封王开始,至今所发生的事情,以及今日两人在汉王府邸凉亭中,两人所谈论的事情,向太子妃叙述了起来。
随着一桩桩,一件件事情,从朱高炽的口中说出。
端坐于一旁的太子妃,眉宇在不知不觉间皱的愈发深了起来,面色不时变幻,神情变的无比的凝重,陷入了沉默思索中,心中情绪也变的有些忧心忡忡,疑惑之意也愈发浓厚。
与此同时。
她也总是明白,为何自家太子爷,会这般作态了,也总算是明白,其为何会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在凉亭中一呆就是一个多时辰,不让任何人打扰。
此事。
别说朱高炽懵逼,想不明白。
待听了其叙述,一桩桩一件件事情后,她自喻为心思通透,旁观者清,可现如今她也不由得跟着变的迷糊了起来。
就这个时候。
她也有些闹不懂,朱高煦究竟想要干嘛,到底是何目的。
就其干的一桩桩一件件事情,完全就不像是一个,企图争夺皇位,企图与太子较劲,该做的事情啊!
反倒是....
怎么看,怎么都觉得像是,想要与世皆敌的模样。
活脱脱的就是一个属狗的,六亲不认的主。
言罢。
待将一切事情叙述完毕。
朱高炽收了收身子,端起桌上被太子妃满上的清茶,犹如牛饮狠狠地啄了一口,润了润略显有些干涩的喉咙。
而后,其不自觉的瞥了一眼皱着眉头,陷入沉思且神情不时变幻的太子妃。
亦未出言催促,而是悠然的为自己添了添茶水,静静的等待着太子妃回神。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
不知不觉间,已然半个时辰就已过去。
朱高炽见着处于愣神中,一言不发的太子妃,伸出右手“咚咚”轻轻的扣了扣桌面,幽幽开口道:
“爱妃……”
“如何了?”
“可有不一样的想法,对于眼下的事情。”
“你有何不同的见解?”
“不用担心说错,或者说的不对。”
“此庭院内,就你我二人。”
“甭管咱们于庭院中说些什么,皆不会有半分消息传出去。”
“更不会有任何一人知晓。”
听了这话。
太子妃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面色中闪过一丝耐人寻味之意,半眯着双眸上上下下打量了朱高炽一眼,未第一时间对其问题做出回答,反倒是主动开口问道:
“殿下......”
“最近这几个月的运动以来。”
“你身体貌似瘦了不少,且这段时间走路,奔跑之类的也不气喘吁吁了吧?”
“做很多事情,也愈发的有劲了。”
“是不是?”
朱高炽闻言,不禁愣了愣,脸上闪过一丝疑惑,宛如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模样。
什么情况?
这话是什么意思?
爱妃这是搞什么?
这不是妥妥的答非所问吗?
好好的怎么扯上,自己的身体情况上面来了?
虽不知太子妃为何意,不过也知道其性格,绝对不是一个喜欢无故放肆的人。
对此问题,朱高炽还是耐着性子颌了颌首应承道:
“此事,倒确实为真。”
“这几个月饮食规律,多以清淡饮食为主。”
“我这身体,倒确实比之以往,好上了不少,体重也往下降了好几十斤。”
“不过....”
“爱妃...此事,与我们现如今,所议论的事情,又有何种关联,或者说有什么交集吗?”
对此。
太子妃慢条斯理的端起石桌上清茶,轻轻的浅酌了一口,而后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伸手指了指还一脸疑惑看向自己的太子爷,又摇了摇头道:
“殿下啊!殿下!”
“这就是所谓的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啊!”
“你说.....”
“老二得到,你这个位置,或者说登上那个位置,发生什么样的事情,是最好的?”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面色不由变的凝重,话锋突然一转,继续道:
“接下来的言语,恕妾身无礼,可能言语会有些不太好听。”
朱高炽闻言,不置可否的冲其摆了摆手,又点了点头表示肯定,道:
“无碍。”
“我们夫妻多年,没什么不可说的。”
“爱妃,有什么想说的,直言就好。”
太子妃笑了笑,缓缓从软榻之上站了起来,拿起茶壶贴心的为其续上热水,同时轻声回道:
“老二想要坐上那个位置。”
“最为有利的,也是最容易简单,就是殿下不在了。”
“而且。”
“陛下以何种方式借口,起兵造反夺得天下,受那么多人拥护?”
“不就是太祖皇帝,不合制度和礼法的,选择了朱允炆继承皇位吗?”
“所以只要殿下不在了,陛下为了稳固江山社稷,堵住天下的悠悠众口,亦不伸手打自己的脸,更不会愿看到同室操戈。”
“唯一的办法,就是立老二为太子。”
“以此来化解,这一场储君的危机。”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话锋突然一转,继续道:
“就此间内幕。”
“以及背后所牵扯的东西。”
“以老二的心思和本事,我不信他看懂,或者说看不明白。”
“但虽知晓这个问题,也知晓何种方法对他最为有利,可他是如何做的,是如何选择的?”
“在所有人都没有办法,寻遍了名医,对殿下身体恶化,所有人都束手无策的情况下。”
“老二主动给了殿下,温养身子,改善身体各种状况的方法。”
“且其效果显著,还无任何后遗症。”
“想来殿下现如今身体比之以往如何,殿下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吧?”
“其实以往我对老二,心中也多有防备,有着诸多的成见,甚至是偏见。”
“可就此事,见着殿下的身体愈来愈好。”
“我的心思.....结合妾身的一些拙见,也慢慢的发生了变化。”
“对于某些不信的言语,我心中或多或少,也觉得有了几分可信度。”
听到这话,朱胖胖原本伸手准备去端茶杯的手,硬生生的僵持在了原地,面色微微的变了变,眉头也在不知不觉间,皱的更紧了起来。
片刻后,他收回了手,未多言半分,皱着眉头陷入了沉思。
其间思绪万千。
脑海中犹如有一台时光记录机器,这些时日以来发生的所有事情,在他脑海中快速闪过。
不知过了多久。
陷入沉思中的朱高炽回过神来,脸上神情瞬间一敛,低垂着的脑袋缓缓抬起,半眯着双眸直勾勾看向与之近在咫尺的太子妃,沉声问道:
“你的意思,老二真的绝了那般心思?”
“老二.....所言一切都是真的?”
“一切都是我想的太多?”
一连三问。
气氛也随着问话,变的压抑了起来。
太子妃毫不避讳的与之对视了片刻,冲其摇了摇头,回道:
“殿下...说笑了。”
“此世间,最难看懂的就是人心。”
“老二是否包藏我们所未察觉的祸心,这点谁都不知道,也不知晓。”
“妾身亦不敢保证。”
“不过.....殿下,老二是否有反意,或者另有谋划,真的重要吗?”
“只要是对朝廷,对天下有利的,于我们无弊端的事情,配合他又何妨?”
“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
“且陛下还在,老二纵使有天大的本事,又能够掀起什么风浪来?”
“殿下又何必再这种事情上纠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