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事情就是这样，他重点问电池的事情，可我们主营业务不是这个啊。”

“造电池，还大的小的都行？”

临近下班，宁涛给亚迪董事长董朝贵打去电话，事无巨细说一遍。

“嗯，我看他不像是开玩笑，还着重提了电瓶车便携式电池，手机电池。

但这个放大版电池，怎么感觉像是安装在汽车上的？”

宁涛不理解，“就这些，说完他就被其它公司的老总拉走了，我试着追问，奈何人家大公司一堆人，我一個人打不过呀。”

董朝贵沉默片刻，“你尝试着给李总打个招呼~

不，你看他什么时候有空，我亲自打电话，约个时间过来当面和他谈，这对雅迪很重要。

你别走，一定要跟着，晚上吃饭多帮我敬李总几杯，找个机会，看看有没有可能再谈一次，探探口风，搞清楚情况。”

挂断电话，董朝贵思索再三，拿起座机话筒给罗远明打一个……

宁涛好无奈，“晚上吃饭，还多敬几杯？我也要有那能力啊！”

看着远处和大人物们，谈笑风生的某人，熟悉的记忆油然而生，酒桌上被支配的恐惧，让人不自觉打个寒颤。

“哎~不就是个做电瓶车的厂子嘛，值得你浪费时间拉拢？”

正在聊天的李泽华听到，会心一笑，“以前的老朋友，对我创业初期帮助很大。”

怎么可能不重要呢，电池缩小是手机，放大是电车，哪一样，都是未来！

旁人高低吹捧一句，“李总仗义，富贵不忘老朋友。”

似乎还想打听点什么。

他没细说，转头和银行的人讨论在香江，又赚了多少多少。

他在香江没账户，没人脉，也不眼红别人赚钱，但并不妨碍一起吹牛。

眼见气氛起来，才找个机会躲到一旁，静静思索接下来的安排。

可他走到哪，都注定是焦点。

陈秦齐招呼酒店工作人员弄来几瓶红酒，端上一杯递过来，“你可真是真财神啊，随便开开金口，我们今天就赚了七位数。

晚上还有一大波，跟捡钱似的，下次还有这好事，可别忘记兄弟我。

放心，绝对不会少您那一份，嘿嘿。”

说着一拍手，吸引大家注意，“今晚嗨皮李总请客我买单，不醉不归！”

众人相视一笑，默契的吹捧几句，陈秦齐这才满意离开。

“喝不惯红酒？”

“不常喝。”

林文辉端着杯子在一旁坐下，“我也不太喜欢，也许是年纪大了，更喜欢喝点冰葡萄酒，醇厚甘甜，略带点酸，入口柔顺丝滑。”

说着酒，实则不着痕迹过来拉关系，“都安排好了，这一波起码准备这个数。”

横竖都是二。

林文辉压低声音，“公司答应你的一千万美元额度，也给安排进去，无论收益多少，都有您的百分之五。”

很羡慕，但不嫉妒。

身份不够，别硬凑，有些钱看着好拿，但不好花。

他主导谈成对青云的战略合作，加上做空收益奖金，公司不会亏待他。

李泽华对这个倒不看重，问他，“这些只是顺带，你给我找的人呢？这么大摊子，没有人才可不行。

别看阿狸深陷股权争端，但只要雅虎没掀桌子，它就有余力在市场上继续扩张。

抓点紧吧，快递公司有各位老板帮衬，京东的管理团队到位，我不担心。

可外卖这块，中间管理层几乎是摆设，打起来很容易陷入各自为战的被动，你得抓紧啊。”

高级管理他没提。

这个需要缘分和运气，基层管理战斗力，信的过。

同乡抱团，敢打敢拼，出身贫寒渴望出人头地，发财的愿望还未满足。

这种人比比皆是，阿狸人事部把挖墙脚的锄头挖到冒烟，也别想全挖走。

只要选好一位有经验的区域经理，加强后勤服务团队建设，谁怕谁呀。

问题就出在这。

各区域的经理，经理助理，站长，分公司部门副总，经理级，有一个算一个，都是赶鸭子上架。

做传声筒，后勤管家还行，就别指望他们发挥什么主观能动性。

后者听完，仔细琢磨半天，“你这么说，我倒是想起一人来，特别适合。

只要他来了，肯定能带一大群人过来，你担心的所有问题都迎刃而解。”

李泽华来了兴致，“谁？”

“阿狸创始人之一，淘淘前任总经理，孙桐喻。”

林文辉简单介绍一遍，“他去年从淘淘离职，这会好像在自己创业，弄了个盒子世界，具体是什么没注意。

听你说起这个规划，我倒觉得他特别合适。”

“不是吧？”

李泽华愣住，“你刚才说，他老婆还在阿狸做副总裁？”

隐约有印象，这不是后世拼夕夕的投资人吗？

听履历，再看他执掌淘淘时期的战绩，几乎没有比他更适合拼夕夕的人。

奈何团购计划，不可避免的和淘淘双十一计划撞车，先别说人家来不来。

这万一来了，这层和淘淘的关系，怎么处理？

“人倒是合适，我估计他心里也不甘心，但谁能保证淘淘不会收到消息，因此调整战略，抛弃品牌商打折促销，改做全品类团购呢？”

面对他抛出来的问题，林文辉面色凝重，思索再三后谨慎分析，“应该不会。

您看啊，首先他从淘淘离职，这是公开的骗不了人。

试问一家公司联合创始人，在执掌公司主营业务期间，业绩持续增长，市场占有率节节攀升。

就算不给他升职，提拔成集团董事，也该给一大笔股份，安排晋升副总裁吧？

可淘淘偏偏将他直接开除，这其中的内幕可想而知，必定是在对公司未来发展战略上，和大多数人产生严重分歧。”

听到这，李泽华很疑惑，前世的他只配吃瓜，这辈子从另一个角度去看。

觉得很诧异，就算孙桐喻对公司未来发展，出现不同看法，也不至于赶人走吧？

再联想到收集的淘淘信息，渐渐有了猜测，“林总，你们渠道多，能不能尝试从阿狸铁军这个角度，去分析？”

林文辉不解，“这有什么关联吗？”

李泽华尝试用最简单的言语描述。

比如吃了么交大区域，一个推广小组长截留公司活动优惠劵，九块九卖出一百多，中饱私囊的事情。

林文辉听完，感觉抓住些什么，“你的意思是。”

“人。”

李泽华愈发觉得距离真相很接近，尝试推演下去，“淘淘的订单量，不是天上掉下来的。

当时有8848易趣，腾达，千度，叮当等一系列竞争对手，淘淘未必敢说一定能赢，何况当时线上广告渠道，主要掌握在对手手里。

淘淘想要突围，必须另辟蹊径，所以才有铁军的出现，通过地推团队的线下推广，配合电视台，线下广告，淘淘才一步步发展壮大。

直到雅虎打包国内业务并入淘淘，才让后者在竞争中彻底奠定胜势，这其中，阿狸五千铁军功不可没。”

李泽华很重视地推团队的作用，做梦都想拥有一支高效的推广团队。

君不见后世从铁军中，走出多少位创业明星。

但正所谓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作为一家标榜互联网高科技的公司，是不可能将地推团队，当成绝对核心力量。

后续发生的一切战略转变，都基于此。

说完这些，他忍不住笑道，“因人成事，就不能不考虑人性，铁军中绝大部分人，都是出身寒微，所以才有强烈进取心。

按某些人的说法，他们压根没有互联网思维，跟不上时代进步，被淘汰自然在所难免。

当然了，我不是一味的去辩解，毕竟传统销售行业，回扣，好处，返点，严重点内外勾结，中饱私囊的事情屡见不鲜。”

林文辉从李家坡国立大学一毕业，就进投行做中层管理，几乎两年一个台阶升上来，对这个感触不深。

但并不妨碍他顺着话题说下去，“你的意思是，问题很严重，牵扯到孙桐喻？

那我们可以从这方面下手，再给淘淘来个狠的！”

他正琢磨怎么打开突破口呢。

就看李泽华一脸无语盯着他，“大哥，聊地推团队呢，你别老想着怎么给别人来个狠的。

还是考虑我们自己吧，青云旗下推广人数更多呢。”

林文辉呡一口酒水润润喉，“这有什么好担心的，你不是请了刘子杰回来吗？

有他在，大部分问题都不是问题！”

“有这么神？”

李泽华不信，“你可不要低估人性，毕竟我们不可能实时监控每一个人，任何好的制度，归根结底也需要人去执行。”

林文辉耸耸肩，“所以这就是互联网企业，不需要太多底层员工的原因，太难管理了。

不过你是例外，我刚接触吃了么时，差点没忍住，你们这也叫互联网科技公司？

慢慢接触，才能理解你对一线团队重视的原因。”

“以后地推团队会越来越重要！”

李泽华顺着记忆，一路看到团购地推，网约车，共享经济，支付场景争夺战！

每一次，都离不开庞大一线推广的辛苦付出。

互联网思维？

无非是面向大众，构建一个公开的交流平台，其中技术团队固然很重要，但技术能包打天下？

在互联网刚进入国内，那个莽荒时代，才有可能！

譬如腾达，千度，三大门户网及其它二线互联网小厂，更多依赖技术实力生存下来。

这就好比更早一些，随便从粤东批发小百货回到内陆，摆地摊都能成为万元户。

这是能力吗？

或许是，毕竟需要见识和勇气，冲劲，但不如说是运气和选择更重要。

莽荒时期，绝大多数普通人还在为温饱奔波，很多人一辈子连计算机都没见过，上哪去了解互联网？

比如李泽华自己，03年第一次接触黑网吧，第一眼看到四四方方的显示器，震惊到嘴巴都合不拢。

简单的开机，屏幕亮起，他都觉得新奇。

提起这段往事，他就想笑。

当时网吧一群人砍传奇，他就在后面看，发现人家在比奇城仓库存了好多东西，还以为是公用仓库呢。

等人家下机离开，他掏出钱坐那，结果半天进不去游戏，被人提醒，才知道还要申请账号密码。

他当时哪知道弄啊，愣是花了五毛钱，请网吧老板注册的，拿个烟盒包装抄录记下，防贼似的贴身藏好。

然后鬼鬼祟祟登陆游戏，唯恐被人发现。

结果一整个小时，他就搁那跑路。

第一次接触电脑游戏，很兴奋，又不熟悉地图，到处乱跑，还是问了旁边大哥才弄明白路线。

终于赶在下机前，跑到比奇城仓库！

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

“骗子，我仓库东西呢？被谁偷走了。”

第一次上网，以成功被骗3.5元收场，回家撒谎说学校大扫除，成功避免一顿混合双打。

现在回想，会心一笑。

但也恰恰说明一个问题，任何行业的初期，只要胆子大，运气好，总有成功的机会。

但随着互联网行业的发展，一切步入正轨，占据先发优势的企业，势必掌控话语权为自身谋福利。

这种典型的端碗吃饭，还要砸后来者锅的事情，在全世界范围内都屡见不鲜。

很正常，但并非什么好事，因为它会扼杀创新。

让后来者越来越难以成功，因为线上流量被少数几家垄断，新人进场试错的成本越来越高，导致新玩家越来越少。

这就迫使后来者，必须另辟蹊径，线下团队获取客源，就成为必然！

但距离成功，还差最后一段话：远离腾达，因为它真的会借鉴！

起码在3q大战前，这是一家彻头彻尾的借鉴企业，依靠其庞大流量，横冲直撞无所顾忌。

林文辉不是很能理解这种想法，但吃了么成功的基础，再加上拼夕夕推广计划，都离不开地推团队的努力。

他认同一半吧，“站在投资人的角度，可以随时被取代的，并不值投入太多资源。”

技术革新，没那么容易被取代，何况还有先发优势，体量优势可以弥补。

但底层地推，一群大部分没学历，没技术，从事简单重复工作，随时一抓一大把的廉价劳动力？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李泽华愿意出大价钱养着，还给期权股份？

强烈反对过，没用。

李泽华指了指自己，想解释，却没说出口，“让时间证明一切吧。”

贯穿整个创业计划的基础，只能是技术和地推。

公司顺利融资，他有足够的钱和前途，去招募技术大牛。

只要能确保公司生存下去，他不介意让跟随他的，一块过上更好生活。

重来一趟，不就是要做出改变吗？

账面上冰冷的数字，再多，有什么意义？

林文辉不想因此和他发生争吵，只能埋在心里，等更好的机会和他说。

于是岔开话题，“说回淘淘吧，如果能把孙桐喻拉拢过来，莪们就能了解淘淘到底出现什么问题，能重点有针对性制定策略，打它的软肋。”

李泽华没考虑好，毕竟这里面会不会隐藏他看不到的风险，人家愿不愿意来。

来了以后能不能一条心？

这是个驳论！

人家连枕边人都能瞒着，还指望对公司忠诚？

当然，到这个层级的人，无所谓忠诚，只在乎利益，不是不能尝试。

但他不会抱有太多期望，随口说道，“能有什么问题？无非就是刷数据，安排竞价排名，收受回扣之类的问题。”

林文辉却不这么看，拉着张垒过来一块分析，后者沉思片刻，“有搞头！

挑起支付系统股权争端，最多让阿狸高层人心不稳！

但它毕竟是一家巨头公司，哪怕依照强大的惯性发展，也会给我们带来非常巨大的麻烦。

但如果能通过拉拢孙桐喻，从内部瓦解阿狸铁军，起码能给我们争取半年时间。”

林文辉非常认同这个观点，“就这么干！

李总，商业竞争不讲手段，只看结果，赢家通吃一切！

何况阿狸已经出手，逼迫快递企业二选一，如果不是魔都方面关键时候出面，恐怕青云很难应对。”

事情都两面性，如果风投不介入弄出这么大动静，阿狸也不会提前察觉快递平台的重要性。

有利有弊吧。

李泽华一点心里负担没有，见他还想劝几句，摆摆手，“还是太保守，我们不能把希望，寄托在孙桐喻一个人身上。

阿狸铁军发展这么多年，一定有混的不如意的，还有那些从中层管理岗位离职的。

都可以找，只要拿到完整证据，足够淘淘喝一壶的。

总之一句话，打铁还需自身硬，我呢，负责企业发展壮大，争取拿到市场占有率站稳脚跟。

而打乱竞争对手计划，排除干扰，具体用什么手段，做到什么程度，那就是二位的事了。”

他和马老师没仇，奈何阿狸在电商吃肉，还要砸他的盘子，这就别怪他出手反击。

林文辉愕然，忍不住竖起大拇指，“李总就是大气，便宜不少占，好处不少拿，坏事恶名声都是别人的。

不过谁让我们吃这碗饭呢，这口黑锅，我俩不背谁背呢。

张总你说是吧，再怎样，也不能让李总名声坏掉，被马总天天追着打吧。”

张垒很无语，盯着他看半天，“别带上我，我在圈子里名声很好。”

“那你吃肉的时候，请说谢谢。”

“谢谢，麻烦帮我切一块更大的，我胃口好。”

两个人都挺开心，有这种合作伙伴，这投资多半稳了。

谁特么喜欢白莲花啊？

你要是没点腹黑手段，被竞争对手玩死，都不知道埋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