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野之上,大地雷鸣。
连续的轰隆震颤声音之中,烟尘弥漫里,一队骑着妖兽蝎甲鳞马的部队从烟尘之中闯出。
仔细看去时,那松散但却气息统合成一个整体的阵势之中,不少蝎甲鳞马载着气势强大的武者,在几个横向的兜转之中,从烟尘里带起一只只妖化野兽的尸体。
灼热且殷红的鲜血随着战马的起伏而不断挥洒,连那灰蒙蒙的烟尘都像是被染成了暗红颜色。
但是,自始至终,除却野兽的哀鸣声音,除却马蹄砸在大地上的轰隆雷鸣声音。
整支队伍的行进,长久的处于寂静无声之中。
一时间一点点的流逝了去。
越来越多这样沉默着,但同样勃发着磅礴气息的强大武者,乘着战马从烟尘中闯出。
很快,便凝聚成了上千人之多的队伍在荒野上拉开阵势,而他们背后蒸腾着的烟尘也彻彻底底被染成了暗红色。
仿佛他们的来源之处,并非是远方的天际,而是这暗红色血雾深处的修罗地狱。
甚至,连他们身上披挂的那通体金属铸造的厚重铠甲,也在这样的环境映衬下越发狰狞可怖起来。
而在这样的一行队伍之中,有着更为特殊的身着通体玄色战甲的两人,正并排着走在队伍的最前面。
乍看去时,这二人一中年人,一年轻人,面容甚是相近。
只是中年人的面容沧桑,眼中只有这空旷而苍茫的原野,而年轻人则低着头,已经将战甲手环上弹出来的光幕,盯着看了许久的时间。
好一阵,远远地,一座庞大城池的轮廓,已经在愈发深沉的暮色夕阳洞照下,浮现在荒野的尽头上。
直至此刻,中年人才偏头看向年轻人。
“你很在意这件事情?见证天骄妖孽声名鹊起,用丰厚的财富来收买他们,这都是州府的世家弟子们的游戏,你我军旅中人,凑不上这個热闹,也何必去凑这个热闹?”
闻言时,年轻人笑了笑。
“伯父妄自菲薄,咱们孙家所出战甲兵刃,哪一样不是世上顶尖?”
闻言时,中年人随即沉默着,不再言语。
反而是那年轻人,一开口时,似是有着很多想倾诉的话。
“况且,越是咱们兵家子弟凑不上这个热闹,才越是要去凑这个热闹!
否则,长此以往,真正的天骄妖孽,全入了世家彀中,这苍茫原野,壮丽山河,陆上和海上的防线,用什么来守?
到时候等着世家派人来支援?那岂不是更仰仗人鼻息?”
中年人仍旧在沉默着。
“依我看,任何值得尝试的机会都不要轻言放弃,哪怕做不到和世家子弟一样的直接收买,至少,也要和天骄妖孽们拉近关系,留一份香火情,多留一份可能。”
说到这里,年轻人也笑了笑,那笑容里颇有些意味深长。
“况且,我看过资料了,这岳含章,他是覃叔教出来的学生,只冲着覃叔学生的身份,就值得咱们兵家人多看顾他几眼。
再者说来……这好大的热闹,一郡之地的地头蛇们,世家贵胄子弟们云集一城,如今又有州府来人,我觉得不去看看热闹可惜了,估计许多‘渣滓’和我也是一样的想法。”
闻听得此处时,那中年人终于不再沉默。
他再度偏头看向年轻人。
“听起来,你想法很多,想法也很好,既然如此,想做什么,就去做吧,齐州各郡的铁鳞军还在汇聚中,我们将在济川郡北驻扎七日的时间。
镇渊军已经开始布置方向,我们要及时行动,做好策应,七日之后,铁鳞军要前出齐州,客驻燕州海泉关。
热闹再好看,别误了时辰。”
闻言,年轻人脸上的笑容终于笑的灿烂起来。
紧接着,随着他扬起手臂来几下简单的挥舞,刹那间,庞大的军阵之中,二十余骑陡然间分出,随着年轻人离开了大部队,快马轻骑,朝着视野尽头的庞大城池赶去。
而随着年轻人的离去,军阵之中,另一个面容沧桑的中年人,补上了他的位置,朝着身为头领的玄甲中年人拱手道。
“家主,让复道这样轻去……可真的稳妥么?”
闻言,玄甲中年人感慨着摇了摇头。
“复道这些年,世家子弟赢过了无数,唯一一次败绩,是在大成武夫手中,值此事情,不让他看一眼,只怕是真的不会甘心。
而且,他说的也未尝没有道理,济川郡往北便是镇渊军,再往西北去,便是燕州与齐州的交界地,一座海泉关既镇陆防,又镇海防。
这样的关隘要地,太热闹了,如今……太热闹了……有铁鳞军现身,或许还能镇一镇宵小之辈。”
说罢,玄甲中年人在马背上折转回身,看向众人来时的方向。
“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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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中心。
腾霞办公驻地,顶楼的办公室。
窗外,这城市繁华的灯光璀璨如同星海,但这样的灿烂映照之下,却是办公室内冰冷而且不断凝结的气氛。
第一次,朱廷谟没有再端坐在他那张沙发椅上,而是不断的在办公室宽阔的空地上,不住地踱步,兜转着圈子。
很罕见的,他沉浸在极度的愤怒之中,但同样的焦虑情绪频频涌现,反而让他不曾因愤怒而表现的疯狂。
他只是像一头莽牛一样,不断的半低着走着,仿佛要用愤怒的炽热鼻息的喷吐,将什么人烧死一样。
而在办公室的角落中,身着暗灰色战甲的飞燕,却仍旧冷静的手捧着玄机墨玉,并且不断地随着光屏的亮起,然后以平和的声调诵念着上面的内容。
“公子,灵谷膳食集团的负责人,半个小时之前进的城,直接造访黄家驻地,刚刚灵谷集团的官网上更新的赞助消息,两份短期赞助合同,岳含章和黄智姝都有份。”
闻言,朱廷谟像是没有反应一样,只是仍旧愤怒而来回走着。
但若是仔细看去时,便能够看到朱廷谟那更为沉重的脚步,那更为粗重的呼吸。
显然,这样的消息让朱廷谟很不能平静。
赞助合同算不上什么,短期赞助合同更像是给个面子的见面礼,但能够在这样短的时间内如此迅速的给出合同,这意味着灵谷张家的看好。
对岳含章的看好,对岳含章+黄智姝这个组合的看好,对紫虹公司的看好。
朱廷谟几乎是眼睁睁的看着,一柄万煅精钢的宝刀,被他一步步催动着摆在了最华丽的展台上,引得四方瞩目。
但当他想要握住这柄刀的时候,却被刀刃划伤了掌心。
当他想要毁去这柄刀的时候,更是被刀尖戳的痛得跳脚。
偏偏当他无可奈何的想要将这柄刀撤下这华贵的展台,用沙土掩埋宝刀锋刃的时候,还没等他付诸行动,旁人便将最明亮的灯光打在了展台上。
然后在自己的注视之下,那么的轻而易举的将宝刀握住。
我的!那本该是我的!都他妈是我的!
但是这样的愤怒不解决任何问题。
并且,很快,飞燕手中的墨玉屏幕,忽地再度亮起。
“公子,洞华道院的人来了,来的虽然不是洞华田家,但却是洞华道院招生办的老师,如今也已到访黄家驻地。
黄家已经给陆家和简家的子弟发出了夜宴请柬。
但是没有给徐家发……”
飞燕欲言又止,洞华道院招生办的老师,甚至比洞华田家的嫡传弟子,更能够吸引这些世家贵胄,倘若能够入得此人法眼,获取到洞华道院的录取名额,那将会是在家族内地位一飞冲天的机会!
上一个有这样煊赫声势的,还是朱家二公子。
这样的夜宴请柬,没有给徐家发,更没有给朱家发。
飞燕这一顿,顿的太过于明显,紧接着,她更是主动“提醒”道。
“这已经是州府的第六波来人。”
终于,这话落下的刹那间,朱廷谟爆发出了破防的怒吼声音。
“够了!不要再聒噪了!妈的!黄智姝这个贱人!黄家就是这样教她‘攀龙附凤’的?那他娘的还不是真龙呢!
把一切都搭上,就不怕折了本?
去!去联系那个武夫的经纪人,武夫行当的江湖规矩我懂,悬赏花红,他若能伤岳含章一处,我按道上规矩给他双倍!他若能将岳含章打死在擂台上,老子给四倍!”
说罢,朱廷谟的脚步又是一顿。
“朱老二呢?他从州府回来了没有?”
闻言,飞燕摇摇头。
“二公子还在州府,未曾动身,许是还没听到消息。”
闻言,朱廷谟冷冷一笑。
“没听到,那就先不要告诉他,比赛开始之前,谁敢往州府传消息,给我往死里弄!
但若是……若是比赛不幸让岳含章赢了,把消息告诉朱廷修,告诉他,原本他看上的女人,是怎么主动的,是怎么被泥腿子给拱了的。
真以为老子不知道,这些年关于黄智姝的风言风语,到底是谁传出来的?
敢做不敢当的垃圾东西!换老子是黄智姝,也看不上他!”
说到这里,朱廷谟再度看向飞燕。
“徐师成呢?州府的人一来,他也不敢炸毛了?我得有三四天没听到他的动静了。”
闻听得此言,飞燕不着痕迹的低垂下眼帘。
“飞燕也不知,听徐家子弟说,是还在捉内鬼呢,接连好几天没有看到人,之前,就是积分赛最后结束的那天,飞燕还曾经去寻他,要问一问内鬼的事情查的如何了,结果都没见到人。
或许是追查的不顺利,就更不敢冒头了。”
听到飞燕这样说,朱廷谟才像是稍稍顺心一样的半舒展开了紧锁的眉头。
“那就躲好罢,这么些州府权势人物当面,连老子都得避着些,他徐家再惹出事情来,丢脸丢到州府去,到时候找他们麻烦的,可就不止是我了。”
闻言,飞燕自然而然的轻轻颔首。
“这便去转达公子的意见,只是怕,这次上门去,还看不到他人呢……”
正说着,飞燕面前的玄机墨玉再度亮起,可是不等她开口,便见朱廷谟几乎像是用尽全力一样的疯狂摆手。
“别再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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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暂的几日间隙倏忽而过。
当岳含章再度从秘传武学的烟海之中抽离出心神来的时候。
时间便已经来到了分组赛第一天的上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