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至此刻,那从城市的四面八方传出来的爆鸣震撼,都仅仅只是过去了顷刻间而已。
在未曾有兽群和邪异修士波及到的地方,人群的无序与嘈杂形成了同样的乱象。
但变化来的很快。
在这样的纷乱之中,在城中心那发达的输水设施之中,那本该有着护城篆箓大阵贯穿的地方。
一只又一只带着荒野所独有的苍茫气息的妖化野兽,在这一刻相继顶开了疏水渠的顶盖,从幽暗的地下杀入城中。
很快。
四面八方全都是一片炼狱也似的景象。
而也正是在这样的惨烈景象之中,有老叟生生从那野兽肆虐的长街上,一路杀穿而过!
略带着些腥臭的野兽鲜血甚至沾满了他衣袍的下摆。
但是老叟的脚步不停,很快,几个折转之间,便急匆匆的闯进了一处仍旧幽静的庭院之中。
仿佛那一切的杀伐与血腥,都在这里与其无关。
紧接着,还未曾看到人影,老叟那略显得焦急的声音便先一步传出。
“夫人,城中惊变!小姐她在的练武馆,此刻正危——”
不等老叟说完,他的走到庭院深处时,正看到魏夫人早已经静静地立身在那里。
此刻,她正捧着一块玄机墨玉,正静静地看着画面之中的景象。
那正是关于战场的直播。
原本因为岳含章要与大成武夫搏斗,会场之中声势鼎沸,这样的直播设备悬浮着不知道有多少个,此时正好顺势将这一场惊变在会场中发生的一切都完整的记录了下来。
大部分在看着直播的人,所惊叹的都是平日里那個常在市中心看到,一身宽胖肥肉奔行在几个中学之间,找寻着好苗子签署定向合同的市侩生意人,竟然是这样强力的道法修士。
唯独此刻的魏夫人,长久的将目光落在那五个与朱衍对攻的邪异身影上面。
她仔细的凝视着那烟尘与火光之中一闪而逝的狼群、风刃、铜身……
如此长久的观瞧着,很快,魏夫人便展露出些许的不解神情来。
“你说,他们到底是还没完全还阳的缘故?还是因为生死的轮转改变了他们曾经掌握道法的本质?
这其中有几人,我是曾经看到他们生前资料的,各自都掌握着不同的璀璨道法,但是如今再施展的时候,所用都只是那弥漫在天地间的死气与尸毒。
呈现出来的景象与曾经类似,但是道途的内核与本质已经被改变。”
闻言,魏夫人身旁的老叟,脸上呈现出些许难色。
“夫人,生死向来是很禁忌与未知的领域。
州府这些年也不是没抓过那些还阳的所谓圣教修士。
可是酷刑拷问之下,他们什么都招了也没能说清楚生死之间的变化与体悟。
可见此中鬼神莫测,连亲历者都要被迷惑。
夫人猜得或许兼而有之,又或许,一点儿边儿都不占也很可能。”
闻言,魏夫人一甩手,将玄机墨玉收起。
“是啊,生死无常,谁说得准呢。”
如此似是自言自语的感慨声中,她先一步折身,朝着门外走去,老叟半弓着腰,紧随其后。
不过只是几个身形兜转之中,拐角处月华雾霭蒸腾而起,倏忽间,便隐去了两人身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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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地市南面的荒野之中。
一辆本是华贵的战车,在狂风与烟尘之中疾驰着,愈显得风尘仆仆。
而在那堡垒也似的战车内部,此刻徐师锦与顾清寒也同样开启了车载屏幕,正看着那徐家少年对焦之后的战场画面。
明王的怒焰爆发出的爆裂声势,甚至能够透过屏幕传递到所有观看者的心神之中。
在那明黄焰火的接连爆裂之中,那六匹虚幻且凝实的雪原冰狼,在凄厉哀嚎声中被生生轰成了残碎的光芒尘埃。
而那驾驭着狼群的邪异修士,仿佛一身的超凡之能全在于掌控和驾驭上面。
于是,在狼群覆灭的顷刻间,朱衍硬扛着风刃与铜身之类的种种供给,在顷刻间欺身而近。
钢铁浇铸的拳头擂出。
这生猛的一拳下去,其人竟无力抵挡。
黯淡的紫金辉光洞照四方却无法阻止烈焰之下道法冠冕的破碎。
同样破碎开来的,还有少年武夫的头颅。
从道法再到肉身,这顷刻间,朱衍杜绝了此人仍旧留存于现世的可能。
刹那间,五去其一。
而瞧着朱衍仍旧生猛到似乎不知疲倦的身影,战车之中,徐师锦几乎很是诧异的开口道。
“朱家人脑子是不是有泡?这可是怒目明王!即便在超凡领域中,这也是很强力的道途了,朱家人就这样把他排挤在一座小小的基地市里?”
闻言,顾清寒撇撇嘴没有说些什么。
她在刻意的回避一切与朱家有关的话题。
于是,她转而向徐师锦问道。
“不过,你这族弟,怎么这么卖力气?真疯狂信奉圣教到不要性命了?”
闻言,徐师锦嗤笑了一声。
“圣教?他连圣教门朝哪开都不知道呢!
是我骗他的,我骗他说,只要为圣教做事情,死了也不怕,有幽泉祭礼,可以让人还阳的。
而且,一旦经历过生死轮转,等他再活过来,他就不是武道修士啦,而是掌握超凡的道法修士。
你瞧,多卖力气。”
而饶是能够明白这种说辞所具备的诱惑力,但顾清寒仍旧展露出了些许不敢置信的表情。
她仿佛在惊讶于,这世上竟然真的有这样蠢笨的人,能够相信自己孱弱的凡俗魂魄能够经历过生死的考验。
更能够相信超凡的权柄可以这样的“不劳而获”。
似是感受到了顾清寒的惊讶,一旁的徐师锦笑着摊了摊手。
“世家贵胄子弟声色犬马、灯红酒绿的生活早已经掏空了他的气血底蕴,腐蚀了他的心志。
他一面因为生来的优渥而渴求着更多,一面又知道大抵这些让他流连忘返的生活腐蚀之下他在修行上再难有什么成就。
一面极度的懊悔人生竟已至此,一面又无法抗衡所享受的一切劣性。
所以当我给出了一个选择之后,一个披着真实存在的圣教外壳的谎话之后,不需要我再运用什么话术,他自己就会想尽办法说服他自己相信的。
因为这是他的生活不至于废掉,再有起色的唯一办法。
而这样的废物,这样的世家贵胄,我放眼望去,一郡又一郡,一州又一州,遍地都是!”
直至此刻,顾清寒这才颇感慨的点了点头。
“是啊,遍地都是。”
话音落下,她看着画面中,那愈战愈勇的朱衍。
最后的些许犹豫的情绪一扫而空。
徐师锦对于世家贵胄的描述再度激发了顾清寒心中的恨意。
于是,再一翻手间,她将朱廷谟的战甲手环捏起,另一手抬起的同时,臂铠之中,刺剑的一截得以伸展出来,随着她用力一挑。
锐利的锋芒割裂了战甲手环。
在一刹那间,那暖色的呼吸灯变得殷红,紧接着又彻底黯灭。
她再看向屏幕时,那冷厉的眼眸之中,已经不再有那些年轻的穿着中学练功服的武道生们的身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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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此刻被围困在学校之中的惊惶武道生们的注视之下。
原本正一切向好的局势。
陡然间的惊变爆发在顷刻间。
那是在决定生死的惨烈搏杀之中,朱衍于顷刻间身形猛然间的一僵。
“谁?谁杀了朱廷谟?!”
那是满蕴着愤怒的质问吼声。
他在为这座城市的一些与他无关的人的性命而搏斗,但是同一时间,他的同族亲侄却死在了这座城市里。
朱衍对朱廷谟未必有什么太过于深厚的感情。
但是这个人的死亡,意味着麻烦,意味着很多很多的麻烦。
于是,哪怕在这一声怒吼声之后,朱衍仍旧接续上了之前的攻伐节奏,但任是谁都能够看出来。
朱衍的心已经乱了。
而且,在这一过程之中,朱衍的手腕上,那战甲的手环不断的闪烁着不规律的绿色信号灯。
仿佛有人在急不可耐的与他传递着什么简讯。
而这样的变化,甚至一定程度上打破了朱衍的顺畅攻伐节奏。
终于。
数息之后,当某一个远比朱衍本身甚至还拥有着更高权限的人,忽地生生将光屏从战甲手环上弹出来的那一刹那。
“朱衍——”
有声嘶力竭的声音正要从光屏的另一边传递出来。
这电光石火之间,当朱衍再想去调整自己状态的时候,却已经为时已晚。
分神了。
在这样的生死搏斗之中,如此明显的分神,几乎是致命的疏忽。
刹那间,在缠斗之中,那手握着风刃的邪异修士一个下潜,紧接着,在身形下潜的同一时间,他的双手合拢于一处。
两道墨绿色的风刃合一,并且在合一的顷刻间,那邪异修士张口,殷红的鲜血喷吐在了刃芒之上。
这刹那间,那柄风刃好似是具备着某种生死混合的奇特威力。
连带着,那风刃的光芒也在这一刻,从墨绿色像是要重新转变成紫金颜色的璀璨。
那仿佛才是这位修士曾经掌握的道法原貌。
而在这一刀的凝聚过程中,那原本占据了武夫身形的修士,其通身的横肉也在这一刹干瘪了下去。
不同于之前那青面獠牙之人的“缩水”,这一次的干瘪之中,仿佛是这个人的气血在无所顾忌的燃烧。
舍命的一刀划过。
可摧金,可断玉!
肾击!
“啊——!”
纯粹痛苦的嘶吼声音从朱衍的口中传出。
当属于朱衍的鲜血在烟尘之中挥洒开来的时候。
当一个满是威慑力的人受伤之后。
真正受到了刺激的,是在远方游弋的兽群。
那连绵的兽吼声音在这一刻起此彼伏的响彻,从低沉变得高昂,从凶性变得疯狂。
轰——轰——轰——
那是兽群的脚步踏在长街上的震动声音。
大地雷鸣。
来了!来了——!
近了!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