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翠微自从上次动了胎气,大夫便让她小心卧床养上一段时间。
按理说临近年关早就养好了身体,主仆二人也早该回去府城。
偏生是她又给气了!
原因是有人给她写了一封信。信上没有署名,仅有几句诗:
彼妇人之猖狂,不如鹊之疆疆。彼妇人之淫昏,不如鹊之奔奔。坦荡君子,无悦簧言。
初初看到信的内容,白翠微气得双手发抖,憋得脸庞发青。
这诗出于唐朝诗仙李白,但却不是什么好诗。
大意就是骂妇人太猖狂、下贱和无礼,还有不知廉耻,连那些禽兽都比不上!
这直接戳中了她的痛处!
从未有外人敢这样骂她,还骂得这么阴损毒辣,除了一个宋绣!
当门房说这信是秦举人家里送来的。
她立马断定这信是宋绣所写。
这可把她给气得哟。
向来心高气傲,被人追捧惯了的白翠微,越想越气,当晚就直喊肚子痛。
连夜请大夫过来一瞧。
不得了了,这是又动了胎气!
大夫又要她卧床静养。
这种状态下,自是无法年前坐车回府城。
柔珠忧心忡忡问:“小姐,您真的不回去吗?”
“回去又怎么样?柔珠,我已经回不去了。为了能和所爱的人长相厮守,我早就豁出名节不要了,如今已再无回头之路。”
白翠微很清楚自身处境。
柔珠又替他不值道:“可小姐过得太苦了,没人给您撑腰,连个乡野妇人也敢欺负您了。”
“没关系的,这些困难只是上天给我和秦郎的考验。”
白翠微想起秦明松,心里就是一阵甜蜜。
再看到婢女依旧忧心忡忡。
白翠微眉眼温柔道:“柔珠,你真不用替我担心,我清楚自己在做什么。父亲曾经私下说过了,只要不出意外,凭秦郎的学识中进士也是够的。”
柔珠双眼惊喜,“这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父亲没必要撒谎。”
白翠微这辈子最骄傲的事就是有个当大儒的父亲,能得许多人的尊敬,“等日后秦郎功成名就,再回头看一看,我这点儿苦不算什么。”
听到这么说,柔珠放心了。
只要小姐过得好,她才能有好日子,主仆命运是相联的。
至于白翠微坚持不为妾?
当然是有原因的。
本朝律法明文规定妾室不能扶正,即是禁止妻妾位置的颠倒及同时娶两妻的行为。目的是从源头上杜绝因妻妾混淆而引起的嫡庶不分的后果。
但是,再好的律法也要人遵守。
如若秦明松不入仕途,倒是不用在意,但若入朝为官,妾室扶正的事情一旦做了,便妥妥是给政敌把柄。
就是答应当妾,日后想要扶正就难了!
还不如先当个外室自在。
起码当外室还是自由身,不用面对正室刁难,也不用伺候长辈。
尤其是白翠微打听过老刘氏的为人,那个婆婆可不是个好相与的。
这让她更不想去秦家。
现在的日子是不好,但只要熬到秦明松中了进士,随他一起去上任,那么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外面传来脚步声。
不一会儿,有人小声敲门。
主仆互相看了一眼,白翠微连忙躺回床榻上。
柔珠去开门。
赫然看到秦明松站在外面。
柔珠连忙欢喜出声:“小姐,秦举人又来看您了。”
“啊,是秦郎来了吗?”
白翠微的声音透出惊喜。
这让秦明松心头一软,迈入了屋子。
白翠微欲起床相迎。
“微娘不要起来,躺好休息。”秦明松上前不让她起来,再顺势坐于床沿。
床上半躺着的佳人。
由于怀孕的原因,白皙的脸蛋憔悴了许多,比起往日清减了。
扪心自问,少年慕艾。
秦明松接近白翠微或许有其他的意图,但不能否认这也是他第一个心动的女子。
想到家里人说的话,秦明松试探问:“微娘真不随我回家吗?接下来我要专心备考,难免会疏忽到你。”
白翠微依偎在他怀里,语带委屈道:“可白家女从不为妾,但凡当人妾室者,无一例外会被逐出家门。”
秦明松搂住了她,“是我让你受委屈了。”
“只要能和秦郎在一起便不委屈。”白翠微在秦明松怀里撒娇,嗓音温柔又带着向往地说道,“我只愿能和秦郎一直长相厮守,即便是每日粗茶淡饭也无所谓,只羡鸳鸯不羡仙。”
秦明松听了心头堵得慌。
具体问他在慌什么,他也说不清楚。自从成亲之后,所有的事情好像都失控了,麻烦的事情一件件、一桩桩的。
原本搭上了白府。
等以后高中可以走白大儒的人脉,定能寻个好去处。
现如今呢?
不知怎么的,变成了当下的局面,心里不由琢磨着要不要先写封信去给白大儒负荆请罪。
秦明松低声道:“微娘,我该怎么办?你太好了,总是让我时刻惦记,不忍辜负。再等等,等我中了进士就好了……”
宋绣暗中有人保护。
这可把秦明松惊到了。
他那次再三追问过父亲,还将别院的事情说了。
这次父亲倒是没有再隐瞒。
得知宋绣来历,秦明松心有忌惮却不多了。
宋家一夜之间倒台,让整个徽州药材价格节节攀升,至今都没有完全恢复过来,此事秦明松也是听人提起过的。
但有几个公子哥私下谈起,说宋家的案子不简单……
未等秦明松写信给白大儒。
白府那边就突然对外宣称白翠微病逝了!
也不是刻意逢人便说。
是有人问起,白府的下人就是这样回答的。
……
秦家沟。
夫妻俩的小家里。
宋锦惊讶问:“怎么会对外说病逝了?”
“白府为保声誉,放弃白翠微了。”
秦驰对于白府的选择没有意外。
文人向来注重名声。
宋锦忽然笑了,“有人可能要难过了。”
“你是指那个姓白的?”
秦驰一下子猜到了宋锦的想法,旋即他似有似无地笑道,“在你写信去骂她的时候,她就难受了好些天,还为此动了胎气。”
宋锦笑容微滞。
此事她明明做得很隐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