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乾的确很忙,虽然他已经将权利渐渐的下放了出去,但还是有很多事儿需要他亲自来处理。
说到底,还是大明王廷底蕴不够,大家都是在摸着石头过河。
你要说普西偌、伊原锡这些人有什么政治天赋,想多了。
他们之所以能在现在这个位置做好,一方面是有李承乾的提点,另一方面是因为他们都是昔日的部落头人。
相对来说,管理经验还是有的。
但你也别指望他们有啥宰相之才,他们自己其实也清楚。
对于李承乾来说,是英雄造时势,那么对于他们来说,就是时势造英雄。
把他们一步一步推到今天这个位置的,便是大明王廷的时势。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这会儿,李承乾正和伊原锡坐在一起。
伊原锡确实是挺辛苦的,这段时间也是跑来跑去的。
之前刚去了边城,可因为大唐的使团又连夜马不停蹄的从边城赶了回来。
不过对此,伊原锡倒也不觉得辛苦,相反觉得很充实,这才能体现他的重要嘛:“这是微臣应该做的。”
“边城那边战事如何?”李承乾问道,对于边城的战事,他也是时刻关注着的,毕竟那是他用来制衡吐蕃,争取时间的一個重要节点。
其实,他的立国之路,也是走一步看一步,之前他把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到了吐谷浑,毕竟这是他利益的基本盘,倒是忽略了吐蕃这个未来的劲敌。
伊原锡笑道:“殿下大可放心,契苾沙门颇有其长兄之风,加之此次数万牧民前去修筑城池,也提振了守军的士气。”
李承乾点了点头,当初之所以这么做,就有这个意思在里面。
契苾沙门毕竟是第一次替大明王廷出征,不管他是什么心思,抱有什么想法,但有一点儿是肯定的,他对大明王廷还没有归属感。
“这样,你现在就动身去边城,”李承乾说道,“有你在那边,本王要安心许多。”
听李承乾这么说,伊原锡当即起身道:“那微臣这就去安排,日月山和草原上的事宜,暂且就交由杨侍郎盯着。”
虽然累,但他确实很乐意,尤其是李承乾最后那句,着实让他听着很舒服。
也就是这个年代的人吧,惠而不费的话听着都提气。
李承乾点了点头,问道:“听闻伊原骁伤势已经痊愈了?”
这伊原骁,便是伊原锡的儿子,当初伊原锡所部被楼宁剿杀的时候,伊原骁重伤,还是巢正为其捡回了一条命,不过就算是这样,也休养了大半年。
也正是当初的日月山救回了伊原骁,伊原锡才慢慢开始效忠李承乾,一步步走到了今天。
这会儿,听李承乾问起,伊原锡笑道:“是的,六月份就已经能下床了,平日里也时长跟着怨军操练。”
“嗯,不错。”李承乾笑道,“当日,伊原骁也是一猛将,正好,如今宫墙正缺一守将,让他来吧,以他之骁勇,值守宫墙实属浪费了,待他伤势彻底养好后,本王另有重用。”
如今,宫墙的值守都是尉迟宝林和刘三顺带着操持的,也确实需要一个守将。
伊原锡闻言,立即躬身道:“微臣谢殿下隆恩。”
他心里也高兴啊,这是好事儿,天大的好事儿。
虽说值守宫墙的守将品阶不高,但的确是一个要职,非亲信不可授之!
而且,他平日里也没少为自己这儿子的前程操心,之所以任劳任怨的干,不就是想多积攒些功绩,日后也好向李承乾开口么?
结果,李承乾主动提了出来,他能不高兴么?
李承乾笑了笑,倒也没有多言,两人又闲聊了几句,伊原锡也就告退。
回家知会一声,他得马上动身。
“殿下,这伊原骁是何许人也啊?让他来值守宫墙可否妥帖?”待伊原锡走后,尉迟宝林问道。
他还是比较在意这些的,当然,他在意的不是权利。
这个玩意儿怎么说呢?他如今的权利绝对比值守宫墙的守将要大,他在意的是李承乾的安危。
李承乾笑道:“这事儿你就不要管了,正好,他来了之后,你们两个就把精力都抽回来,难不成,你们还想一辈子跟在本王身边不成?
男子汉,大丈夫,总是要建功立业,才能对得起自己来这世间走一遭的。”
“嘿嘿,要是一直跟在殿下身边,那也不错,什么建功立业,与我们何干?”尉迟宝林憨笑道。
“那行,以后再有大战,本王就让你留守日月山。”
李承乾一句话就把尉迟宝林说愣住了,男人嘛,尤其是他们这些武将,有几个不想在战场上马上封侯的?
刚刚那话,不过是谦虚罢了。
刘三在一旁傻笑道:“对,就让这尉迟老黑留在日月山,末将陪殿下在战场上大杀四方。”
说完,几人都笑了起来。
同一时间,学堂。
长乐拉着武媚大摇大摆的走在学堂之中。
虽然李承乾已经出了告示,大明国学将便开王朝十五城,但这也不是说开就开的,还是要准备一番的。
所以,严格的来说,现如今能进国学的孩子,其实还是少部分。
而长乐他们就读的国学,其实就是一开始的学堂,里面的那些孩子,也都是李承乾最初的拥趸,也是一步一步陪着李承乾走到今天的。
至于长乐,那就是学堂里的一霸王,自从她跟李承乾学会了学姐学弟这些称呼后,那在学堂里,她就是首屈一指的学姐,除她外,其余的都是学弟学妹。
“学姐好。”刚一进学堂,就有人跟她打招呼道,“学姐,这是新来的学妹么?”
说话的是姚六,也就是当初那个胖胖的小乞丐,当然,人家现在也胖,只是再也没有了小乞丐的模样。
长乐闻言,捏了捏姚六胖嘟嘟的脸,道:“小胖子,这可是大明王廷的王妃,你也敢造次?”
一听这话,姚六当即站直了身子,躬身施礼道:“参见王妃。”
他这般,不是害怕,也不是拘谨,而是尊重。
当然,这一份尊重不是因为武媚是王妃,而是因为武媚是李承乾的王妃。
他们一群叫花子,能有今天,全是当初李承乾的一个念头,吃过苦的人,遭过罪的人,最是懂得感恩二字。
不过他这么一整,武媚有些不知道该怎么着了,还是长乐一巴掌拍在姚六的脑袋上,说道:“行了,在学堂就不用多礼了,再说了,我也没见你给我行过礼啊?
咋的,长公主不受你待见?”
“学姐这话说得,要不我……”面对长乐,姚六就要轻松好多,毕竟认识的时间长了,而且长乐的性格真的很好,对他们这些人,也很照顾。
不是所有的尊重都是体现在言语之中的。
长乐见他这般说,连忙打断道:“你给我打住,先跟我说说,今天午后的第一堂课是哪位先生的?”
“午后第一堂课是学正的。”姚六说道,“对了学姐,你和小花学姐去了长安后,魏叔玉可是出够了风头。”
长乐闻言笑道:“没关系,既然学姐回来了,这些都是小事儿。”
而就在这时,侯氏和苏氏也在各自仆役簇拥之下,进了学堂,他们这阵仗当即就引起了学堂众人的目光,所有人都看向了他们。
长乐见状则是叹了口气,走过去道:“学堂不是不允许仆役进来,日月山有很多仆役也会到学堂旁听,但学堂终究是学习的地方,虽然很多事儿都可以假手于他人,但学习也可以么?”
“长公主殿下,王妃出行是有一定之规的。”苏氏还没说话,她身边的仆役倒是先开了口。
长乐闻言,偏着脑袋想了想,道:“那是你们家王妃大,还是本宫的王兄大?”
学堂里的那些人一听长乐这话,便知道这小家伙生气了。
在学堂里,长乐可是从不以本宫自居。
“大明王廷自然是以明王殿下为尊。”仆役笑道。
长乐点了点头,道:“是么?王兄在日月山乃至整个大明王廷都没有随时身边三五成群的仆役侍奉一二,本宫在学堂进学,王兄也不允许本宫带仆役侍奉一二。
看你们这样子,大明王廷应该是以你们家王妃为尊才对,那本宫岂不是还要给你们王妃行个礼?可王兄都从没让本宫行过礼啊……好难哦。”
她其实很少这样咄咄逼人,但并不代表她就真的没有一点儿脾气。
之前在饭桌上她就说了,别把大唐的那一套规矩带到大明来。
她不喜欢。
她喜欢现在的生活,她不用因为规矩刻意跟大哥装模作样的在外人面前表现出一些她并不怎么喜欢的东西。
开心了她可以找大哥分享,委屈了她也可以找大哥诉苦。
这才是一家人的样子。
成天端着,算哪门子的一家人?
“回去回去,都回去。”侯氏还是聪明一些,她从长乐的语气中便听出了小家伙很不高兴。
在大明王廷,就算是开罪了李承乾都别开罪这小祖宗,因为李承乾是王,有些时候得有肚量,这小祖宗就一小屁孩,你指望她有肚量?
“你们也回去吧。”苏氏虽然喜欢讲规矩,但也不是傻子,当即就转身对自己的仆役说道。
这些仆役,都是家里给安排的。
不光她们有,武媚也有。
不过武媚一直是跟着长乐,身边的那些仆役不敢放肆就是。
见那些仆役都退去后,长乐的脸色才好看一些,她有自己的坚持,也有自己想守护的东西,别看她平日里嘻嘻哈哈的,可小姑娘心思重着呢。
一旁,陈正刚好看到这一幕,只是笑了笑并没有阻止。
他其实也喜欢学堂里的这种氛围,长乐有句话没说错,学堂从不禁止仆役进来,但进来的仆役,都是抱着学习的想法来旁听的,在这里,大家都在努力学习,谁也不例外。
“学姐,该上课了。”瞅着学正走来,姚六急忙喊道。
长乐一听这话,当即也是拉着武媚就朝着学堂走去。
如今的学堂已经不再是帐房了,与后世的学堂大相径庭。
这一切,自然是伊原锡的功劳。
不过纵使大明王廷规矩不多,但在教室里也是男女有别。
左边是男生,右边是女生。
当然,这不是李承乾刻意安排的,而是他们自己非要如此。
小孩子嘛,就是这么幼稚。
苏氏和侯氏都略微有些尴尬,身为王妃还要和一群孩子进学,她们还是有些不习惯。
不过这两人虽然处境相同,但两人却是各走一边,颇有一副道不同不相为谋的意思。
长乐为了让她两人不给大哥丢人,也不得不先带她们熟悉一下教室。
课桌是木桌,和后世的课桌无二,炭笔是现在每个学生都不可或缺的文具之一。
看着教室里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苏氏和侯氏都有些愣神,纵使出身高门大户的她们,也从没见过这样的学堂。
“好了,你们自己找地方坐吧。”长乐见学正要进来了,当下也就不再多言。
而侯氏和苏氏也不负众望的各坐一边,一个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这一切,一个好奇的东张西望。
当陈升走进来的时候,课堂之中安静了。
一堂课是一刻钟多一些,今天陈升讲的课业是《少年大明》,按照原本的计划,是没有这一课的,不过自从昨晚酒宴以后,和今日告示出来后,他便特意的安排了这一课。
打铁要趁热的道理,可不单单只有李承乾懂。
“明王曾言‘大明是吾等的,亦是尔等的,但终究还是尔等的’因为尔等是大明之未来,亦是大明之希望,待吾等垂垂老矣之时,正是尔等风华正茂之际。
待那时,尔等又当以何为之?”
陈升朗声问道。
“以振兴大明为己任。”姚六举手说道。
其实这样的答案,很多人都想到了,比如魏叔玉,比如长乐。
但他们还是不太满意。
陈升则是笑道:“很好,请坐。”
“继承先辈之遗志,再创大明之辉煌。”又有人举手说道。
他们的回答立意不可谓不高,但就是因为太高了,陈升也不满意。
恰在这时,魏叔玉举手道:“以先辈为榜样,承先辈之意志,做那晨曦下的引路人。”
“很好。”陈升笑道,“叔玉他日定当是那晨曦之下的引路人。”
长乐见状也当即举手道:“从低处做起,向高处而去,简而言之,先从衣食住行开始。
织布纺纱可解冬日之寒。
开垦放牧,可解饥饿之苦。
降低建造成本,可解无家之痛。
改良车马器具,可解远行之忧。”
听长乐说完,陈升哈哈大笑道:“我大明难道还要出一位女宰相不成?”
一时间,课堂中都笑了起来。
女宰相啊,千古以来都没有这样的人。
跟着,又有更多的人举手回答,但答案大多中规中矩。
陈升也一一认真的听了听。
谈不上满意或者不满意,学堂里的孩子,有远见卓识的,其实没几个。
大多数都是草原上野蛮生长的小家伙,见过的天只有那么大,你又岂能指望他们心中的那个世界能有多大?
在这方面,长乐他们就占足了优势,这也是没办法的。
不过陈升相信,随着时间的推移,大家都会进步的。
当一天的进学结束后,长乐立马拉着武媚就走。
上学嘛,那都是来凑数的。
侯氏跟在后面问道:“之前那学正问的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别人的回答都是很好、不错之类,只有你和魏叔玉的回答,学正不这样?”
这问题纠结了她一下午,她一开始甚至在怀疑是不是学正顾及两人的身份,这才如此。
长乐回头看了一眼侯氏,道:“你没听懂么?学正问的是我们今后要做什么,这个做什么是指具体怎么去做,说简单点儿,就是立志,魏胖子说他以后想学学正一样教书,将大明国学发扬光大,那学正当然高兴啊。”
“那你呢?”侯氏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长乐笑道:“我本身也想说教书来着,魏胖子抢了我的说辞,自然不能再说这个,但当时我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志向能比过魏胖子的了,于是,嘿嘿……”
听他这么一说,在其后的侯氏和刚刚出来的苏氏都是一愣。
这小家伙,还真立志当宰相?
“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子。”长乐笑道,“我就是想挫一挫魏胖子的锐气,跟我比志向,哼。”
确实,小家伙就是故意的。
她当哪门子宰相啊,长公主不比宰相过得舒服?
宰相几年换一个,长公主可是当一辈子的。
这笔账,她会算的。
“走了,我要去收回我的猎场了。”说着,长乐拉着武媚就朝学堂外走去。
而侯氏一听,也管不得那么多,当即跟了上去。
至于苏氏,她又迷茫了。
这大明王廷越是了解,她越是迷茫。
有规矩么?
在日月山,别人只要见到她,也会立马躬身施礼,她能感受到那些人的真诚,和自己的仆役不一样。
这说明大明王廷是有规矩的。
可为什么她就是觉得这么奇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