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浇河郡彻底乱起来,李靖也出兵高句丽的时候,赵王李元景也马不停蹄的赶到了河州。
他不敢耽误,在李二将其封地换到了河州之后,辞别李渊的第二天他就奔着河州而来。
李渊说得没错‘如今时局变化不断,要想借用如今的时局成事,就要占得先机。’
出身皇室,又真的有几个蠢货呢?
毕竟那把椅子只有一张,试问一下这些皇子皇孙,又有谁不想坐上那把椅子?
环境啊,才是成就一个人的关键。
后世有句话,说只要站在风口上,猪都能起飞。
这句话放在哪個年代都一样。
对于李元景来说,如今就是他等待了多年的风口。
没办法啊,李承乾的壮举属实让他们这些天潢贵胄看到了一丝希望。
自从第一次在李渊那里表了态后,他就一直在为这一天做准备。
别看他是在李二给他换了封地后,第二天就动身了。
其实,早在这之前,他就已经开始在这边安排了。
加上李渊的助力,他对此次倒是报了很大的信心。
李二的儿子是儿子,李渊的儿子就不是儿子了?
更让他欣喜若狂的是,还没进入河州,就听说慕容孝隽造反了,这对他来说,无疑是天赐良机。
同样收到慕容孝隽造反消息的还有慕容伏允。
他收到消息的时候,和李元景的反应截然不同,那叫一个气,在王帐之中,把慕容孝隽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
他是真的气啊。
甭管慕容孝隽打着什么样的旗号,在别人眼中他就是造反。
这有什么好说的?
任何事情都不会因为你有了一个正儿八经的旗号,就能改变别人的看法。
而这个旗号,不过是你自己安慰自己的一个说法罢了。
在这方面,李二就有着极为深刻的认识。
他当初发动玄武门之变的时候,就是冲着皇位去的。
“来人,传国相西海王!”怒不可遏的慕容伏允厉声说道。
他是真没想到,慕容孝隽会造反。
真的!
他只是有这方面的担忧,但从不认为慕容孝隽会真的反……
那可是慕容孝隽啊,他昔日的心膂之臣!
可就在今天,他反了!他真的反了!
人啊,就是这么别扭。
明明知道人家不会反,但你要逼迫一下试试!
当别人真的如你所愿反了,你又不乐意了,你让人怎么做?是不是他怎么做都是错?
人啊,很矛盾也很纠结。
当拓跋钊收到慕容伏允的宣召之时,整个人都乐开了花。
慕容孝隽举旗清君侧的消息他自然也收到了,这会儿他正等着慕容伏允呢。
这对他来说,也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站在他的立场,只有彻底解决了慕容孝隽带来的隐患他才能彻底坐稳吐谷浑二把手的位置。
至于说什么国家利益,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几千年的华夏文明,忠君爱国的人确实有,而且不少。
但在庞大的人口基数之下,这样的人又占比几何呢?
在国家利益和自身利益起了冲突的时候,更多的人还是选择了自身利益。
这也是为什么那些能为了国家利益而抛弃自身利益的人一直被人们追捧的原因。
因为他们做到了我们做不到的事情。
而更多的人,还是如同拓跋钊这般,将自身利益置于国家利益之上。
如果他是一个普通人,当然没什么好说的,但作为一个掌权者,他这样的人注定要被盯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未来的史书定会将他如今的行为记录下来,也许篇幅不大,但一个祸国殃民的奸臣形象跑不掉,甚至,还会将吐谷浑之所以灭亡的主要原因都归结在他的头上。
对于这一切,此刻的拓跋钊却是没放在心上。
自私的人有个通病,那就是只看眼跟前的利益。
拓跋钊就是如此。
来到慕容伏允的王帐之时,拓跋钊倒是没急着说什么,只是躬身施礼就等着慕容伏允开口。
“慕容孝隽反了!”慕容伏允愤愤地说道,“西海王,你速速领兵出发,剿灭了这个乱臣贼子,生死勿论!”
他早就气疯了。
“消息微臣也收到了,只是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误会?”拓跋钊假意说道,“要是微臣这么贸贸然的出兵,恐破坏了大汗收复赤水源的大计。”
他是做梦都想彻底踩死慕容孝隽,但他还是假意地说了这么一句,主要还是慕容伏允的性格反复无常,他也猜不准慕容伏允这会儿是什么心思,假吧意思地问一句,于他而言,又没有什么损失。
而听他这话,慕容伏允更是气得不行:“什么误会,那贼子就在不久前才亲自动身去了赤水源,你告诉本汗,整个大明王廷有几个人值得他亲自去赴会?
而且,就在他从赤水源回来之后,他就集结了浇河郡的兵马准备围杀定城王的诸部联军,若非定城王应对有方,这会儿,他都该杀进伏俟城了!”
听慕容伏允这般说,拓跋钊明白了,立马躬身领命道:“微臣这就回去集结兵马,连夜支援定城王。”
说完,慕容伏允又交代了几句,拓跋钊这才离去。
等拓跋钊离去后,久未露面的达延芒结波寻了过来。
自从上次被李承乾送了回来后,这位就一直深居简出,虽然没有人敢在他面前说他被俘一事,但他自己心里清楚是怎么回事儿啊,但凡别人的目光稍有不对,或者他看到有人窃窃私语,总是会怀疑那些人是在议论他。
这也让他在回来之初的那段时间里,脾气变得异常暴躁,没少为这档子事大发雷霆,最后还是慕容伏允训诫了他几句,他这才有所收敛。
“父汗,儿臣听闻慕容孝隽反了,特来请命出征平乱。”一进入慕容伏允的王帐,达延芒结波就躬身说道。
拓跋钊认为这是一个机会,定城王也认为这是一个机会,他达延芒结波又不是傻子,同样也知道这是一个机会。
要是能抓住这一次的机会,他至少能挽回之前被俘给他带来的一些不利影响。
慕容伏允听到这话也不意外,对于自己儿子想干什么,他还是了解一些的:“你要知道,此番,慕容孝隽极有可能已经叛变,归顺了大明王廷,你若是要去,面对的可不单单是慕容孝隽,更有李承乾这个宿敌。”
一听慕容伏允这般说,达延芒结波呆愣了片刻。
他恨,但是他也怕。
若是再次落到李承乾的手里,他这个吐谷浑的太子,可就真没脸见人了。
不过在思索了一下最近的局势后,他还是重重地点了点头,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
“此番儿臣定将一雪前耻!”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爬起来,他也只有亲自打败李承乾才能向吐谷浑上上下下的所有人证明自己。
相比害怕再次落到李承乾的手里,他更怕失去如今的一切。
见他这般,慕容伏允也点了点头。
这才是他的儿子嘛。
虚归虚,怕归怕,胆子要放大!
要是连直面敌人的勇气都没,他又怎么放心在他百年之后将偌大的吐谷浑交到他手上?
“说说,你打算怎么做?”慕容伏允问道。
这话基本上就是考校了。
达延芒结波想了想,道:“之前儿臣的想法很简单,既然是打仗,而且听闻父汗已经派了国相西海王去平叛了,在战阵一道之上,自然是要多听取国相的意见,毕竟在这方面,儿臣还有得学。
儿臣要做的,就是配合好国相,顺利的平定慕容孝隽的叛乱。”
听到达延芒结波这么说,慕容伏允很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孩子,总算是开窍了。
虚心一些,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坏事。
而且,他这话,也说明了他开始从大局开始着想了。
相较于战功,远远没有平乱要来得更有意义。
作为吐谷浑的太子,未来整个吐谷浑都是他的,何必要和底下的人去抢什么战功?
“可既然父汗说到慕容孝隽此番极有可能投靠了李承乾,儿臣也在想,昔日儿臣折损在赤水源的那些麾下是不是还能起些作用?”达延芒结波说道,“儿臣是这么想的,既然慕容孝隽投靠了李承乾,而且又在此时造反,这说明背后的始作俑者极有可能就是李承乾。
而当初儿臣折损在赤水源的也有数千兵马,这些人对儿臣还是极为忠心的,只要儿臣派出使者,他们也能在赤水源揭竿而起,这有利于牵制李承乾让他无力支援慕容孝隽。”
摇了摇头,慕容伏允笑道:“想法很好,但不切实际。
这里面有两个问题。
第一,你不明白作为始作俑者的李承乾此番为何要这般做。
按理说,既然慕容孝隽归顺了李承乾,那慕容孝隽本应是李承乾的秘密武器才对,应该是在最关键的时候,临阵倒戈,这才能将慕容孝隽归顺的利益最大化。
但为何现在就让慕容孝隽起兵造反了?
原因只有一个,李承乾想我们吐谷浑内部乱起来。
因为大唐出兵高句丽,唐皇已经撤走了河州以及洮州大量的兵马,唐皇为什么敢撤走这两地的兵马,难道就不怕我们趁虚而入么?
不,不是不怕,而是撤走了这两地的兵马,大唐在赤水源还有一支兵马,换句话说,李承乾就是用来牵制我们的。
但李承乾也怕我们趁势南下收复赤水源,而我们也确实有这方面的打算,因为这些,这才有了慕容孝隽起兵造反的事情。
其目的,就是为了将我们吐谷浑的兵马,拖在吐谷浑,至少要拖到大唐从高句丽凯旋而归为止。
第二,也就是你说的当初你折损在赤水源的兵马。
别说你派个信使过去,就算你亲自过去,也没用。
记住,落难时的朋友也只是落难时的朋友。
尤其是你们这种,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
真要是再次遇到了当初随你一起去赤水源的麾下,他如果还主动来找你,直接杀了他,不要有任何犹豫。
因为如今的他们,最不想看到也最不想面对的那个人就是你!”
“李承乾的动机儿臣明白了,但儿臣昔日的麾下为何最不愿意面对的人会是儿臣?”达延芒结波有些疑惑。
慕容伏允叹了口气:“你现在是需要利用他们,所以你察觉不到。
但你想想,他们的存在是不是无时无刻的在提醒着你什么?
他们也不是傻子,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有句话,父汗说可能不太合适,但汉人的那句伴君如伴虎真没说错。
不要对他们再抱有任何幻想了,刚刚我们说的是站在你的立场,站在他们的立场上,当初他们被俘之后,一定也受过非人的摧残,但你并没有,甚至还完好无损的回到了吐谷浑。
就单这一点,你就不怀疑他们是不是会心生怨气?
这世上哪儿有什么绝对的忠诚,之所以忠诚不过是背叛的筹码不够罢了。”
慕容伏允虽然在治国上昏聩,但也并不是说他就真的无能。
至少他的这番话,就让达延芒结波受益匪浅。
在听完慕容伏允的话后,达延芒结波是真的认认真真的去琢磨了一番。
这也算得上是慕容伏允对自己儿子的一种教诲吧。
……
日月山。
李承乾这几天虽然按部就班的忙碌着自己的各种琐事,但内心的焦急却也是难以掩饰。
李二出兵高句丽,也就是说,慕容伏允等待的时机已经来了。
为此,李承乾几乎和在镇北府整装备战的契苾何力还有伊原峰一天一封信的交流。
而怨军和征西军,也已经做好了随时迎接大战的准备。
整个朝廷上上下下,都在紧张的等待最新的消息。
甚至,已经有不少人嚷嚷着要先发制人了。
但李承乾却是迟迟没有下令。
他还在等,或者说,对他来说,还不是最好的时机。
这天,李承乾他们正在议事,内侍突然跑了进来,喊道:“殿下,浇河郡探子回来了。”
“快,快将人带上来。”李承乾都没来得及开口,早就等得茶饭不思的众人顿时嚷嚷了起来。
对此,李承乾倒也不介意。
大家都急切的想知道最新的消息,这个他能理解。
不多时,普祁就被扶了进来,准确的说,是被两个人架进来的。
“殿下,慕容孝隽起兵造反了!”一进大殿,普祁就有气无力地说道。
这明显是累的。
这一趟回日月山,可把他折腾得够呛。
“快,扶他坐下,再去倒碗温水来。”听到慕容孝隽起兵造反,众人的脸上顿时就露出了一脸的喜色。
这是好事儿啊,于大明而言,那该是值得庆祝的。
这会儿,众人也不着急了,一个二个都老神在在的等了起来。
李承乾也松了一口气,只要慕容孝隽起兵了,那么大明的处境就要好上许多了,至少李二撤兵给大明带来的危局,暂且得到了缓解。
“属下普祁,参见殿下。”休息了一会儿,普祁也恢复了一些力气,刚刚躺在恢弘的大殿之上他都觉得有些神奇,长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当着这么多大人物包括殿下的面休息,这让他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大明啊,是真的把人当人。
这可能就是大明王廷最让人向往的地方了吧。
“休息好了?”李承乾说道,“来人,去准备一桌饭菜,待会儿这位勇士要用。”
听到李承乾这安排,普祁笑了笑,也不再迟疑:“殿下,就在正月十八,慕容孝隽突然集结了大军围攻了定城王所率领的诸部联军……”
普祁详细的介绍了一下当天大战的细节。
李承乾敏锐的发现了一个问题,道:“你说如今慕容孝隽和定城王双方人马还在胶着状态?”
“属下回来的时候的确如此,而且他们的战线越拉越长,有向我大明蔓延的趋势,也正是这个原因,属下回来的才稍微晚了些。
不过属下等人当时也分析过,这事儿透着古怪。”
“怎么说?”李承乾问道。
“之所以我们觉得古怪,是因为将战线拉长的人恰恰是占据了上风的慕容孝隽,按理说,他就算没有能力在短时间内全歼定城王的兵马,但也不至于会将战线靠近我大明边境。”
听他说完,众人也陷入了沉思,良久,普西偌说道:“殿下,这慕容孝隽他们是不是在做戏给我们看?”
他还是有些担忧的。
毕竟慕容孝隽的为人,哪怕是他们也不相信他会如此轻易的造反。
李承乾摇了摇头,道:“不一定,如果说这是慕容孝隽和定城王做戏给我们看,那就说明背后的始作俑者是慕容伏允。
如此一来,这场大戏的时间可就有点儿长了啊。
难道说慕容伏允那时候就料到了今天?
本王不信。”
对此,他是真的不信,慕容伏允什么性格他还是知道的,绝对不是这样的人,“不过慕容孝隽这般做,肯定有原因。
依本王所看,这老小子,八成是想把我们大明王廷也卷进去。就他一个人的力量,还不足以对抗慕容伏允。
不过,这对我们大明王廷来说,也是一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