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小汉子只是不答。他本是关外参仙梁子翁的门人弟子，此番随梁子翁应完颜洪烈之邀入关进京，只道富贵荣华就在眼前，却不想梁子翁身中曲归“灵华针”，就此残废，所谓荣华富贵亦都成了梦幻泡影。

梁子翁既已残废，一众弟子总不能伺候他一辈子，是以便商议着分了梁子翁的积蓄，自此散伙。

除他之外，梁子翁还有三名弟子，虬髯大汉便是其中之一，排名第三。

众弟子分家之时，大师兄武功最高，将梁子翁悉心喂养数十年的宝蛇占了去，各人均知那宝蛇是师父梁子翁毕生心血所在，最是珍贵，但慑于大师兄武功厉害，手段毒辣，谁也不敢有所异议。

二师兄未曾拜师梁子翁之时乃是关外巨商子弟，此番便将梁子翁所有金银财宝占了去，其中除了梁子翁自己的积蓄外，还有入京后完颜洪烈的许多赏赐，数目着实可观。

前面两位师兄一占宝蛇，一取财宝，轮到虬髯大汉时，已只余下些许药材可供选择，他便将这些药材尽数收于囊中。

梁子翁手中珍贵药材本也极多，但此番为救梁子翁之命已尽数用光，虬髯大汉虽将梁子翁药箱搬空，却也只得了些寻常草药，价值连前面二位师兄所得一半也还及不上。

瘦小汉子行列最末，武功也是最为低微，待轮到他时，三位师兄已将诸物分尽，莫说宝蛇宝药，金银财宝，便连一枚铜板也没落得。

瘦小汉子知自己这几位师兄都是心狠手辣之辈，心中虽有满腔愤恨，却不敢表露半分。

待众人收拾行囊，离了赵王府，大师兄向西，二师兄回关外老家，虬髯大汉则向南而行。

瘦小汉子心中愤恨，改换了行装，悄悄跟随于大师兄之后，欲要伺机下毒，将那宝蛇夺来。

跟得二十余里，却见大师兄忽地转向东北，快马加鞭，不一日便到了一处山谷之外，瘦小汉子心中奇怪，远远观望。

只片刻功夫，又有一骑远远而来，瘦小汉子看得明白，马上之人正是二师兄！

瘦小汉子相距颇远，听不到二人说了些什么，只见大师兄突然出手，向二师兄连发暗器，

二师兄闪身躲避，翻下马来，紧接着二人斗在一起，大师兄毕竟武功更胜一筹，终以一招“灵狐探爪”打在二师兄心口，取了他性命。

大师兄杀了二师兄，将他马上载着的木箱解下，缚于自己马上，遂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瘦小汉子于暗处看得清楚，心中不住冷笑。

那木箱中所装正是二师兄所得的金银珠宝，显是大师兄眼红财宝，分家之时先占宝蛇之后唯恐犯了众怒，不好再要财宝，此番特来堵二师兄的路，杀人夺宝。

瘦小汉子见大师兄走远，忙驾马跟了上去，遂于一家酒馆中乘大师兄打尖之时暗中下毒，要了他的性命。

瘦小汉子杀了大师兄，得了宝蛇与金银财物，心中一狠，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拨转马头，折而向南，欲要连虬髯大汉也一起杀了。

他素知虬髯大汉嗜酒如命，于是追上他后更不停步，抢先来到这家客栈之中，潜入后堂，在酒中下了剧毒。

虬髯大汉到了客栈果然首先便要喝酒，毒酒入喉，立时没了性命。

瘦小汉子下毒之时自是将店中藏酒尽数投了毒物，好在虬髯大汉之前只有曲归、郭靖二人打尖，倒也无人受虬髯大汉殃及惨死。

而曲、郭二人虽要了壶酒，却还未及饮用，待出了虬髯大汉之事，自也无心饮酒了。

瘦小汉子曾于上京见过曲归，是以一见他面，登时吓得胆战心颤，却也因此勾起了曲归的兴趣，故而出手。

曲归见瘦小汉子不说话，正要再问，忽见他背上竹篓颤了两颤，心中一动，说道：“老兄，你这里面是什么东西？竟还会动，不知可否让在下一观？”

瘦小汉子眼见今日已被曲归缠上，难以脱身，只有任他施为，便道：“少侠已点了在下穴道，想做什么，请自便就是。”

曲归微微一笑，将他背上竹篓打开，只听“呼”的一声，一条殷红如血的大蛇自竹篓中猛然窜出，向他面门扑来。

曲归微吃一惊，反手一拳，将那蛇打得横飞出去，砸在一张并无食客的空桌之上。

只见那蛇体表隐隐透着红光，颇有异象，实是条世所罕见的异物。

曲归一转念间，说道：“你是梁子翁的门下？”

那瘦小汉子见异蛇被曲归打飞，正自心疼，忽听他道出自己身份来历，不禁一惊。

曲归见他露出吃惊之色，笑道：“果然如此！老兄，你师父可还好吗？”

说话间，已将瘦小汉子肩上的竹篓取下，又将那异蛇装了进去。

瘦小汉子叹了口气，道：“少侠好眼力，在下认栽，这蛇你便拿去吧，只求你能放过在下一条小命。”

曲归听他竟要将异蛇送与自己，心中不禁一喜，他精通药理，自知这蛇只消略作处理，搭配些许药材，实有无穷妙用，便是直接吸吮蛇血，也可增健体魄，延寿数十年不在话下。

所谓拿人手软，曲归得了这宝蛇，自不好再为难瘦小汉子，却仍问道：“这大汉是什么人，你为何要杀他？”

瘦小汉子叹了口气，将前因后果说了，郭靖听罢道：“你们所为太也不对，尊师收你们诸位为徒，悉心教导，你们岂可于危难之时离他而去？”瘦小汉子只是苦笑。

曲归毕竟拿了他的宝蛇，实在不好与他为难，再者那虬髯大汉也未必便是什么良善之辈，略一沉吟，说道：

“好吧，今日放你走路，你需得即刻返回关外，再也不能入关半步。”说着话，手指点出，已解了他的穴道。

瘦小汉子大喜，拜倒道：“多谢少侠饶命，大恩大德，在下必定铭记在心。”话音落下，人已飞奔而走。

曲归将竹篓背在背上，简单用些饭菜，问明马市所在，买了马匹，便与郭靖一同打马北上。

二人快马加鞭，行得数日，距管城已不足五十里。这日傍晚，二人正自赶路，忽见远处大道旁窜出数名乞丐，拦在正中。

其中一人手举长杆，杆上系一破布，这乞丐连摇长杆，破布舞动，向曲、郭二人示意。

二人心下疑惑，勒缓奔马，于众乞丐之前停下。曲归道：“几位何故拦路？”

一个中年乞丐向他打量半晌，抱拳道：“敢问可是曲归曲少侠么？”

曲归愈发疑惑，抱拳回道：“不敢当，在下曲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