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归掌势一转,双掌齐出,先后接下两根铁杖。
手、杖相击,曲归只觉一股大力袭来,立知段延庆功力较发了疯的欧阳锋还略强一筹,脚步后撤,抽出腰间铁箫,以玉箫剑法配合凌波微步,倏进倏退,再不与他互拼力道。
段延庆亦知曲归不过轻功高明,身法诡异,功力较己多有不如,凝神抵御曲归进招,暗思破解之法。
曲归凌波微步展开,身形毫无停顿,一击之后,中与不中,皆飞身而退。
段延庆功力深厚,招法严谨,毫无破绽,但亦拿施展凌波微步的曲归没半点办法。偶尔卖一破绽相诱,均被曲归看出外虚内实,并不上当。
这般僵持一刻钟功夫,段延庆心道:‘如此下去,打到何时方止?’念头一动,忽地铁杖疾舞,逼退曲归,跟着一个起落,掠入后堂。
曲归跟随而上,甫入门口,猛地里一道无形劲力迎面射来,危急中仰面而倒,无形劲力自鼻尖飞过。
曲归身形虽倒,两只脚却牢牢钉在地上,待要站起,只听衣袂带风,段延庆已回身来攻,铁杖连点,进击之余封曲归身位,令他不得左右挪移。
曲归双足发力,平平向后飞出,段延庆杖头点动,一道道无形劲力飞射紧追,其中倒有大半射向曲归身周空处,乃为限制他之身形。
段延庆大吃凌波微步之苦,得遇良机,自不肯再给曲归施展身法的空间。
曲归双足连踢,击散几道劲力,遂脚跟点地,直立而起,铁箫舞动,将扑面而来的无形劲力击散,身形却因周围诸多劲气所限,不得腾挪。
段延庆得势不放,左杖连发一阳指功,兀自限制多而直击少,右杖点地,掠向曲归。
待曲归将指劲击散,段延庆已至近前,左杖自下而上一圈,杖势笼罩曲归周身。
曲归知他杖头圈回,即要中宫直进,刺自己胸口,率先抢攻,铁箫直刺,击向段延庆膻中穴。
段延庆杖头斜收,拦截铁箫,曲归铁箫圈转,搭上段延庆铁杖,轻轻柔柔,用的是“若水剑法”。
“若水掌”正与“太极拳”一般,非是固定拳招,而是武学之理。太极拳有太极剑,若水掌亦有若水剑。
段延庆只觉曲归铁箫于自己杖上一引,自己一杖之力便消于无形,一惊之下收左出右,兀自先封曲归身位,再俟机相攻。
曲归不理他如何变招,只待他杖招击来,后发出手,以若水剑化解。
段延庆功力强过曲归,但分了不少精力顾应曲归周身,攻击之时力道便有减弱,曲归若水剑又精于化劲,是以二人连拆十余招,竟是平分秋色。
段延庆见拿曲归不下,招式一变,使出段家剑法来,左杖撑地前移,上前一步,右杖向左穿去,忽尔又向右穿,杖头一个圈转,如挽剑花,剑势却已左右前后,彻底笼罩曲归。
接着铁杖倏击,整個剑势随同铁杖,一并向曲归压去。所用乃是段家剑中最体现王道之气,讲究以势压人的一招“四方皆定”。
这一来段延庆非但功力齐聚,且借势而涨,力道更强几分。曲归知道厉害,铁箫转动,迎上铁杖,招式也不如何精妙,内劲悄然而动,散布铁箫之上。
铁箫满布内力,又好似全无内力,似有力若无力,正是这一招要义之所在。
杖、箫相接,段延庆杖上所附劲力汹涌而来,曲归铁箫却全无抵抗,任其施为。
壅之则止,决之则流,听从人意,不与人争,水性如是,若水剑亦如是。
道德经云:“夫唯不争,故无尤。”
段延庆铁杖直进,攻至中途,陡觉曲归本无劲力的铁箫之上忽地显现一股莫名之“势”,无声无息中已破去自己的杖势,将铁杖包裹其中,心下大骇,铁杖疾挥,欲挣脱其势。
不料曲归人随铁箫,铁箫随杖,任他如何挥动铁杖,总是纠缠不休,段延庆飞掠而起,左杖击出,点向曲归,逼其回防。
曲归铁箫一引,段延庆右杖不由自主迎上左杖,二杖相击,发出一声巨响,铁杖颤动,终于脱出曲归铁箫之势。
曲归左手回抄,自一旁桌上抓来一根木筷,食指一震,掰下一小节来,以弹指神通射向段延庆胸口。
抓筷震筷只在顷刻,当木筷段节射出之时,段延庆尚在半空,右杖圈舞,将其打落。
曲归见适才双杖互击,竟未能对他造成些许影响,招式兀自迅捷精准,倒吃了一惊。
又知自己那“不争之剑”已然显露,段延庆心有提防,虽仍是极精妙的剑法,却难以再有方才那般奇效。
如再打下去,不过重演旧景,先是自己以凌波微步缠斗,遂段延庆设法破局,封己身位,二人再度拆招。
曲归暗忖段延庆毕竟功力更胜一筹,纠缠若久,自己多半讨不了好,当下不作犹豫,飘身而退,倏地掠出饭馆,清亮的声音自外传入:“尊驾武功高强,咱们后会有期。”
段延庆面庞僵硬,铁杖点地,急追而出,曲归原本轻功便颇高明,先前在洛阳与乔峰较量之时又长进几分,岂是段延庆能追得上,几个起落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段延庆眼见曲归消失,立于原地一动不动,过得半晌,蓦地说道:“阁下何以去而复返?又怎得藏头缩尾,不敢现身?”
声音落下,周围寂无人声,段延庆再度四下环顾,忽然躺倒在地,双杖撒开,两只手掌不住颤抖。
方才双杖互击,除段延庆自身之力外,尚有曲归所加之劲,段延庆一双肉掌怎受得了?
因顾及曲归,段延庆强忍不适,又以高明功夫打落木筷,以显自身无恙,方自将曲归惊走。
为免曲归起疑,他还强撑着追将出来。
站立不动,对空而言之举都是以防曲归去而复返,发觉异常。
待见曲归确然已走,终不再忍耐,丢开铁杖,瘫坐不动,暗运内力缓解手臂疼痛。
两只眼珠盯着一枝树梢,瞬也不瞬,不知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