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曲归终于将金丝甲穿进了外衫里面，他已无需再主动吸引江湖人来动手，他知道，林仙儿绝不会让他闲着的。

记仇是女人的天性。

大多数女人都记仇。

林仙儿当然也不例外。

栽了这么大个跟斗，林仙儿当然不会善罢甘休。

曲归骑着马，走在雪地上。

忽然，马蹄停住，曲归的目光也向道旁一棵大树上望了过去。

大树上覆着积雪，除了积雪，什么都看不见。

曲归却说话了，对着积雪说话：“你是在等谁？最好不是在等我。”

积雪当然不会有什么回应。

曲归继续说话：“你若不回答，我就只好当作你是在等我。”他忽然从怀中取出个手套，向这树上树枝最茂密，积雪最多的地方砸了过去。

手套的速度并不快，还没砸上积雪，突然“噗”的一声，一個人影自雪中窜了出来，伸手一招，就将手套接在手中。

半空中一个旋身，稳稳落地。

这是个女人，很美的女人。

目光却很冷。

冰冷的目光瞪着曲归，叱道：“小子，找死么？”又道：“你从那边过来，有没有看见一个穿着白衣，外罩金色马甲的人？”

曲归笑了，如果这女人说话时掏暗器的动作能小些，他或许就真以为她没把自己认出来。

“你拿暗器之前，为什么不仔细看看你手里抓着的是什么？”

这女人闻言，瞥了眼手里的手套。

那是只暗青色的手套。

她拿着手套的手不觉间已发紫、肿胀，没有知觉。

女人的瞳孔立时收缩：“青魔手？！”

“碰！”

手套被她丢了出去，丢的很远。

她的面容却已扭曲。

武林有七毒，最毒青魔手。

她以肉掌去碰青魔手，实与寻死无异，而且还是自己找死。

曲归笑了：“千手罗刹暗器功夫闻名江湖，接暗器的手法果然同样不弱，但下辈子一定记着，别什么都接。”

他去将青魔手捡了回来，装回怀里，打马绕过千手罗刹，走远。

千手罗刹应该只是为了金丝甲来的，和林仙儿大抵没有关系——相比较女人，林仙儿更喜欢，也更擅长驱使男人，各种各样的男人。

曲归很快就遇到了男人。

男人和女人。

一辆极豪华的大马车，里面坐着两个男人，几个女人。

就在道路正中，他们几个人，似乎玩的很开心。

一个年纪约有四十左右，胡子刮得很干净的中年人双手各搂着个美貌女子，脸上带着笑意，看着曲归。

“我叫潘小安。”

“花花大少，久仰。”

“他叫施耀先。外号是‘棺材里伸手’，‘死要钱’。嗯……实在有些不太好听。”

“确实有点。”

“我想要金丝甲，开个价吧。”

曲归自怀中取出了青魔手，道：“我这儿有个手套，二位都是行家，不妨先帮我估估价。”

一见着暗青色的手套，潘小安和施耀先的脸色就变了。

“青魔手？！”

他们走了，走得很快，是吓走的。

曲归当然不是“青魔”伊哭，这青魔手却是货真价实的青魔手。

无论他是如何得来的，都说明了他的不好惹。

小命和金丝甲，潘大少还是分得出轻重的。

他不缺钱，也不缺美人。

潘小安和施耀先能被青魔手吓走，看起来也不是林仙儿找来的。

莫非林仙儿没打算报复曲归？

曲归不信，他将青魔手收好，继续前行。

一直到他走出山林，进入小镇，又先后遇上了五波江湖人。

吓跑两波，解决三波。

曲归可以断定，这些人都不是林仙儿找来的。

林仙儿若要报复，手段必不会如此软弱。

她为何不出手？她难道不打算报仇了么？

小镇的酒铺上，曲归喝着酒，沉思。

沉思往往会有结果，这一次却不同，这一次的沉思没有任何结果。

曲归结了酒账，继续上路。

傍晚，曲归到一大城。

城中最大的酒馆之中，坐满了形形色色许多人。

角落里的一张桌子上，李寻欢一个人坐在那里。

他果然和阿飞分开了。

“任何人和我呆在一起，都不会有好结果的。”

李寻欢心里是这样想的。

李寻欢在喝酒，在雕刻。

铁传甲站在他身后，看着他手上没有五官的人像渐渐成型。

李寻欢的手是那样的仔细，目光是那样的温柔，这木雕，仿佛就是他的爱人一样。

铁传甲心中在叹息，在悲痛，却没说任何话。

这样的日子已有十年，该说的，不该说的，他早已都说过了。

就在李寻欢的手划下最后一刀，人像终于完成的时候。

酒馆的门口忽然冲进来三个人。

这三人一老、一中、一幼，径直找上大堂正中一个酒鬼，那中年人笑道：“梅二先生，小人巴英，这厢有礼了。”

这梅二先生年纪不大，脸上青紫交加，显然才挨过一场毒打，斜眼瞥了中年人一眼，随口“嗯”了一下，捧起桌上的酒碗，一饮而尽。

三人中为首的紫袍老人皱了皱眉，那小孩子目光闪动，不知在想什么。

巴英继续讪笑道：“梅二先生，我等此来，是有位病人……”

“病人？”

梅二先生挑了挑眉：“我治病的规矩可知道么？”

巴英连连点头，道：“诊金无论多少，我等都可先付。”

梅二先生哼了一声：“除了诊金，梅二先生生平可还有一条规矩，强盗不治！小偷不治！”

巴英笑道：“早有耳闻，早有耳闻。梅二先生‘侠医’的大名，早已传遍江湖了。”

梅二先生本在喝酒，听到他“侠医”两字，顿时将满口的酒水都喷了出来。

他这一生中只被人骂过小人，何曾和“侠”沾过半点边？

巴英却脸色不变，笑道：“小人在江湖上只是无名小卒，但这位秦孝仪秦老爷子，梅二先生总该有所听闻。”说着向那紫袍老人一指。

梅二先生脸色稍变，道：“秦孝仪？可是被‘快剑’曲归一剑击败的‘铁胆震八方’秦孝仪？”

铁传甲嘴角的肌肉已在抽动，强忍笑意。

李寻欢和秦孝仪相识，不愿被他认出，本已背过身子，听到这话，也不禁莞尔，回过头来，想要瞧瞧这位调戏秦孝仪的趣人。

秦孝仪的眉头皱的更深，目中有怒火将欲喷出，若非还需梅二先生治病，沙包大的拳头定已打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