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归看穿了林仙儿的想法,却并没什么用。
“局”已形成,曲归已在局中。
偏偏除他自己之外,秦孝仪、赵正义、游龙生、丘独……谁都不知道这是林仙儿所布的一个局。
赵正义的消息是从江湖朋友那里打探来的,丘独杀人是自己要杀,虽是给林仙儿出气,却非林仙儿直接指使。
游龙生那里,林仙儿也只是说了鱼肠剑被梅花盗夺去。
当日酒铺之内,她虽在曲归面前一丝不挂,却没摘下面具,也就是说,她并没暴露身份,所以,就算曲归说出鱼肠剑如何得来,来与她对峙,她也不怕。
这一局,她实已立于不败之地。
曲归在想着如何破局,但无论要怎样做,脱出赵正义、秦孝仪这些人的包围总是第一步。
他可以杀了所有人,直接提着剑去找林仙儿,一剑将她杀了。
但如果那么做,“梅花盗”的身份就再也脱不掉。
林仙儿虽死,这“局”却毕竟是成了,算计毕竟没有落空,确实将曲归搞成了天底下人人喊打的魔头。
曲归不怕成为魔头,他的武功,足以他面对任何“大侠”的追杀。
但他却不喜欢被诬陷,他一定要先试试以智破局,让真相大白天下。
若林仙儿手段实在高明,他竟斗之不过,届时再掀桌子也并不迟。
林仙儿只知道她没在曲归面前露脸,自认为始终没有暴露。
却不知曲归早就知道一切。
林仙儿自觉立于不败之地,曲归无论如何不会找上她。却不知,曲归随时都会找上她,所以还不去找她,不过是想先脱去自身诬陷,彻底完胜此局。
游龙生已出剑,年轻人毕竟毛躁。
他的剑也如性格一般,急如闪电。
却也同样毛躁了些。
毛躁,就会有破绽。
秦孝仪这些人不愧是高手,立刻跟着出手,与游龙生呼应,补全破绽。
“呛!”
一声龙吟,剑光闪烁。
秦孝仪等大侠倏然变色,纷纷后退。
剑气纵横,“噗!”的一响,这些大侠身上的衣服俱被剑气所摧,竟化作了一块块布片,四散飞舞。
身上只留下了一块“遮羞布”。
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铁青。
远处本要作为第二梯队围上来的大侠们顿时都仿佛被钉在了地上,谁都不再往前一步。
游龙生的衣服还完好,剑法已变,漫天剑影交织成一道光幕,向曲归罩了过来。
“叮”
鱼肠剑的剑锋在旭日的照耀下闪着亮光,光华一闪,剑影消散,光幕也溃散。
“当啷”
游龙生掌中已只剩下半截断剑,另外半截,正在石板上躺着,似还在微微的颤动。
曲归的人已向后飘起,飘出了兴云庄。
话声远远传来:“剑法不错,可惜心气太浮,出剑杂而不纯,急而不厉。若想长进,不妨先专心练几年养气功夫,静一静心。”
游龙生铁青着脸,死死盯着手中的半截断剑,一语不发。
曲归走了,秦孝仪、赵正义等大侠也走了,他们得去换身衣服。
游龙生也带着半截断剑离开。
事情已告一段落。
小李飞刀却始终未曾出手。
只因有一个人拦在李寻欢的身前——龙啸云。
李寻欢已是龙小云的师父,他若成了魔头,龙小云也要受牵连,所以龙啸云不能让他出手。
看着曲归远去,李寻欢叹了口气,道:“大哥,我……”
“兄弟。”龙啸云将他打断,道:“我知道,你去吧。但请别忘了……你还有個徒弟。做事一定要有分寸。”
李寻欢点一点头,向兴云庄大门的方向走去,铁传甲跟在后面。
“龙四爷好像变了。”铁传甲道。
李寻欢喟然摇头:“无论谁有了妻子儿子,都会变的。”
“一个好丈夫、好父亲,为了自己的妻儿,往往都要做一些让自己看来好像‘变了’的事,你能说他不是好汉子吗?”
“其实这样的人才真正是好汉子!”
铁传甲也深深叹了口气:“龙四爷确实是个好汉子!”
李寻欢没再说话,龙啸云的确是好汉子,若非如此,又怎会成为他最好的朋友?
两个人很快走出了兴云庄,铁传甲问:“我们现在该去哪里找曲公子?”
李寻欢道:“秦重不是他杀的,他一定不肯受冤枉。所以一定就在附近,想着找出真凶,为自己证明清白。”
铁传甲点点头:“但这附近也挺大的。”
李寻欢道:“他需要找个安静、隐蔽、不会被打扰的地方,好好想一想接下来该怎么做。如果这地方有酒喝就最好不过。”
铁传甲道:“有酒喝的地方,通常都很热闹。既不安静,也不隐蔽。”
李寻欢笑了:“你虽跟在我身边多年,对这周围也熟悉的很。但毕竟不是个酒鬼,不知道这附近还有个既隐蔽,又安静的酒馆。”
“哦?”
兴云庄的后墙外,有条小小的巷子,起风时这里尘土飞扬,下雨时这里泥泞没足,高墙挡住了日色,小巷里几乎终年不见阳光。
小巷里有个鸡毛小店,前面卖些粗粝的饮食,后面有三五间简陋客房。
这就是李寻欢说的那隐蔽而安静的酒馆。
这里确实安静,因为根本没人会来这里喝酒。
就算有,也是只能勉强吃饱饭,只能喝最劣的酒的劳苦人,这些人当然不会认识江湖大侠,不会听到江湖消息,所以曲归到这里来,绝不会受打扰。
李寻欢虽然知道这家“酒馆”,却从没来喝过酒。
这是他第一次进来,他一走进这酒馆,就看到了曲归。
曲归正坐在角落里一张桌子上,桌上有一壶酒,一碟花生,一碟蚕豆,三个碗。
李寻欢走过去,坐在他对面。
铁传甲也坐了下来,一坐下来,他就忍不住问:“你早就知道我们会来?”
桌上摆了三个酒碗,多出来的两个,岂非就是在等他们?
“知道。”曲归道。
他看着李寻欢,说道:“李寻欢从不会不管他的朋友。”
铁传甲似乎有些难以置信,曲归和李寻欢认识才没几天,怎会如此清楚他的为人?
他忍不住问道:“可是在你被围攻的时候,他可并没出手?你怎么还肯定我们会找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