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一弯腰,心眉便也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知道无意间已吸入了无色无味的毒气,立刻盘膝打坐,运功逼毒。
也正在这时,突然一阵奇异的吹竹声响起,一个个大大小小、奇形怪状的毒虫自墙角缝隙中穿出,蠕蠕而动,向曲归和心眉围了过来。
窗口也飘进来一股异香,浓香醇厚中带着些许甜味,曲归一闻之下,虽不知是何门道,也可断定必是两种截然不同,但又互有助益的毒气合在了一起。
五毒童子竟然和心眉那对头联手了!
毒虫愈围愈近,毒气也越来越浓。
心眉的脸色已经发青,青中又透紫。
曲归忽然一把提起心眉,骤然从窗口掠了出去。
两人在黑暗中飘飞而过,就如一個形状怪异的硕大蝙蝠。只一闪,就划过数丈的距离,穿入一株巨大松树的枝叶之间,接着只听一声凄厉的惨叫,竹声顿止。
曲归左手提着心眉,右手抓着一个身形矮小如幼童的侏儒,自树上缓缓而落。
五毒童子胸口有个拳印,全身都软绵绵的,肩膀上的穴道还被曲归扣着。
虽并未断气,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
“交出解药,我饶你一命。”曲归说道。
五毒童子发出“嗬嗬”几声怪叫,终于艰难的说道:“最开始的毒气不是我放的,是……是个少林寺的和尚。”
“他借了我一些毒雾,又混着自己调制的毒草,放了第二次的怪烟。”
“我那毒雾虽有解药,但二毒混合,毒质已变,原本解药也已无用。”
心眉突然睁开了眼,道:“单鹗……单鹗……”
曲归知单鹗是少林七大神僧之一,心鉴出家前的名字。
也知心鉴联合百晓生盗取少林藏经,已被心眉发现端倪,难怪他要联合五毒童子,下毒暗算心眉。道:“大师,切莫心急,我为你渡气压毒。”
说着话,右手指尖一股真气穿出,透入五毒童子体内,接着将他丢在一旁,伸掌抵在心眉后心,一股股精纯真气顿时从掌心送了出去。
心眉只觉一股浑厚纯正的真气自背心传入,浩浩荡荡,无穷无尽,心中骇异不已:‘曲归的年纪看来不过二十上下,便打娘胎就开始练功,也不能练出这么一身无边真气来。如此年纪,这般修为,莫说当今武林,便自古以来,也是绝无仅有。’
那混合毒烟果然非同小可,心眉虽已竭力抗争,仍已冲近他心脉左近,曲归渡气若再晚上几分,必已是神仙难救。
纵然渡气及时,也足足耗费了曲归一半的真气,才终于保下心眉的性命。
心眉也清楚曲归渡了何其大量的真气为自己压制毒力,见他仍无脱力之象,心中惊骇更甚。双手合十,躬身道谢:“多谢檀越救命之恩,贫僧今生今世,铭记在心。”
曲归道:“大师不必如此。”心眉受混合毒气之毒,也算被他殃及,若非与他同行,也不会遇上五毒童子,曲归渡气救人,损耗虽大,心中却并未多有什么想法。
二人说话间,忽然“呼”的一响,一个黑影苍鹰般自墙外飞出,掠向远处。身在半空,飘飘忽忽,顷刻间掠出十余丈远,轻功之高,实乃曲归生平仅见。
心眉也吃了一惊,道:“这叛徒竟有这般高明轻功?!不知檀越可否出手将这人擒下?此人轻功之高,世所罕见,干系重大,万望檀越出手一助,少林寺感激不尽。”
曲归看着那黑影说话功夫又已飞出极远距离,已将在黑暗中隐没,道:“这人轻功不比我差,我若去追他,大师你……”
“檀越不必为我担心。”心眉道,“经檀越一番渡气,七个时辰之内,贫僧可如平常一般出手对敌。”
“贫僧武功虽不及檀越,在这江湖上也算说得过去,自保无虞。”
心眉所言确有道理,曲归也正想和那神秘高手一较高下,一个纵身,便向黑影飞走的方向追赶上去。
那黑影轻功实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尤其竟似不必换气,速度始终迅如夜鹰。
曲归在后追赶,虽亦不慢,但毕竟起步晚了数息,费尽力气,追了足有小半个时辰,终在一处山林间失去了对方的踪迹。
林间、树梢。
曲归举目四顾,全然不见那黑影的踪迹,一面呼着长气,一面露出了兴奋的神情。
他自到这世界以来,所遇高手中当以李寻欢为最强,但李寻欢的轻功也不如他。
那黑影轻功却不在他之下。
曲归轻功天赋极高,又多有奇遇,本以为世上已无一人可在轻功上与他一争长短,不想竟突然冒出这么一个高手来。
他虽然失手,没有追上,却没有丝毫失望丧气,有的只是兴奋,遇见了对手的兴奋。
就好像叶孤城遇上西门吹雪,燕十三对上谢晓峰,这种棋逢对手的感受,绝不是别的任何人所能体会的。
曲归回去了,少林未到,那黑影一定还会再来,他已决定,回去后就静心打坐,回复真气,好在黑影再次出现之时和他一斗到底。
曲归是笑着回去的,一回到客栈,他就再也笑不出来。
心眉死了。
一起死的还有五毒童子。
他们都是心口被人从正面射入了一道钢针而死。
江湖上的暗器高手很多,最出名的当属小李飞刀。
但除了小李飞刀,能从正面杀了心眉这少林高手的暗器高手却没几个。
曲归对心眉的身体做了一番检查,发现他右臂肌肉与左臂明显不同,且拳头紧握,正是出手之势。
凶手果然是在他正面出的手,而且速度极快,一击得手,心眉甚至都没反应过来。
五毒童子脸上则带着巨大的震惊神色,不知是惊讶于凶手的武功,还是没想到他会连自己也杀。
第二天早上,曲归雇了一辆马车,将心眉和四个青年和尚的尸体装进车厢,驾车往嵩山而去。
此后一路,再也没有任何波折。
一路到了嵩山脚下,山路难以行车,曲归便将车厢自马上解下,扛在肩上,展开轻功,向山上掠去。
这一副景象实在骇人,很快就有几个少林弟子将他截住,一人道:“檀越是哪里来的?冒雪登山,所为何事?”
曲归没有说话,只是将车厢放下,掀开了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