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时间,宓八月独自再去了一回膳食堂,还是清晨朝莲去过的那个窗口。
这会比清晨时来用饭的弟子要多得多。
宓八月就排在队伍尾端,将前面买膳食的弟子言行都记在心上。
每一个弟子都会用门牌作为付账的工具,这大概率就像前世学生证和饭卡的结合体,记录着渡厄书院弟子的学分。
等到宓八月到窗口,看见里面的值班弟子还是早上那位。
对方显然对宓八月有印象,开口就说:“师妹这会一個人?”
宓八月拿出自己的门牌。
值班弟子没有收,他说:“师妹是新生,新生在开学之前不可能有学分。”
宓八月好似疑惑道:“不可以用钱财或灵晶吗?”
值班弟子微笑,“也不是不可以,你将灵晶给我,我用学分为你换食。”
不等他开口报价,宓八月已经作罢,从队伍中离去。
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何必留在这里浪费时间。
值班弟子提到灵晶时的笑脸,还有刚刚排在她身后的弟子发出的低笑,宓八月又岂会不明白对方肯定是要狮子大开口。
毕竟坐地起价的活,宓八月本身也很熟。
大概是没想到宓八月这样干脆,她转身走时,那值班弟子还未反应过来,等下一个弟子走近前来笑话他,值班弟子脸色当即冷下来,低咒了宓八月一句,“无礼之人,在书院活不长久。”
离开膳食堂,宓八月回忆自己所见所闻,以及最后在窗口近前仔细观察里面肉食,得出一个结论:膳食堂的肉食非同一般,很大概率是她所想的那种肉质。
这就难怪朝莲和刚刚她所见的老生弟子为什么点的都是素食,唯独坐着怪谈桌子上才有肉食。
以灵童的体质饿个一两天并没有影响,宓八月回到簪花小苑,路过齐胜的六号小屋时,看见小屋的窗子完好得好像没有破损过,从里面走出来的人却不是齐胜,而是另一个陌生的便服新生。
宓八月只望了一眼,脚步没有任何停顿。
齐胜没了。
她心想。
应该和今早没有吃完饭就匆匆离去膳食堂有关。
“八月。”
这声来自守在她门前的燕艳。
宓八月在自己的屋门前停下,向她投去询问目光。
燕艳低声道:“进去说。”
宓八月没说话,用门牌打开自己的屋门。
燕艳迅速跟她身后进门,寻个椅子坐下。
宓八月则拿了茶壶倒水。
这茶壶也是个有趣的东西,经她实验这茶壶一天一共自动产生三次水,每次正好一壶,不过水是普通味道的冷水。
她给燕艳和自己各倒了一杯,燕艳道谢后喝完放下茶杯就说:“郝愠的好友们都死了。”
宓八月没开口,只用眼神表示自己在听着。
“早上从膳食堂离去,我跟着郝愠去找他的好友,结果他好友所居住的屋子都换了旁的新生,无论怎么寻人打听都找不到几人,便知那几人肯定是没了。”
“之后郝愠失控痛哭,我借机向他询问昨晚的事,他也如实告诉我,昨晚他跟一起来求学的好友们喝酒畅谈到深夜,酒醉回来的路上应该是碰到教习夫子询问他为何在外游荡,郝愠不敢称自己是彻夜喝酒便称和好友一起学习,然后问教习夫子回簪花小苑的路,才得以找回住所。”
当时她听到郝愠这样说时都觉得神奇,也明白了自己遭遇教习夫子时,对方那句好似阴阳怪气的‘你们簪花小苑的都喜欢在外学习’是因何缘由,原来是在自己之前已经有了个郝愠同样用了这个理由逃过一劫。
“之后在他酒劲最上头时遭遇来找他要回父亲赠物的师兄,他并没有看清师兄的模样,只凭一股意气把东西还给师兄就跑回屋内的洗浴室吐酒了,吐完之后直接在洗浴室里不省人事。”
“等到清晨醒来,他说身上衣裳已经不能再看,对自己昨晚的遭遇更不知道其中凶险,发现屋内送来的包裹便顺势洗漱后换上干净院服。”
“要不是在膳食堂的发现,他大概到今晚都不会醒悟。不过他还真是人如其名的好运。”
把郝愠的事情说完,燕艳发现宓八月的神色平常,心中便确定了郝愠自述提及的:昨晚宓姑娘一直开着窗,将一切看在眼中。
她没有问宓八月昨晚具体都看到什么又做了什么,只是试探道:“我今天能和你一起睡吗?”
宓八月闻言抬头看她一眼,燕艳就什么都明白了,遗憾道:“那明早我们一起去致知院。”
致知院就是新生上学的地方。
宓八月没有拒绝。
她放下茶杯。
燕艳哪看不出这是逐客的意思,她到时很想继续待一会,又不想惹宓八月不满。
便不舍的站起来,走前又对宓八月问:“你学规都背熟了吗?”
宓八月说:“差不多。”
燕艳眼睛先是一亮,又心有戚戚,苦恼道:“我昨晚背了一夜,明明早就该滚瓜烂熟,却不知道为什么到了白天又在记忆倒退,每每仔细回想都会听到令人心烦的噪音,好似蜂鸣一样。”
她想向宓八月寻求办法,宓八月能有什么办法,她完全没有燕艳说的那种感觉。
不过看在燕艳给出这番她所不知道的信息,宓八月给她一个忠告:“实在记不住,就尽全力做个实诚的好孩子。”
不贪心,不好奇,不吵闹,不失礼,早睡早起……一切好习惯做起来。
演戏也好,扮乖也罢。
这是宓八月从新生学规上总结出来一个结论。
这样的学子在渡厄书院或许得不到什么好处,但是在不知道学规的情况下绝对比旁人命长。
燕艳一点就通,她又对宓八月道谢就匆忙走了。
下午,宓八月在宿管处边蹲点边吸纳灵气,排队的新生一批换一批,偶尔会发生一些争执吵闹,大体上还算和平。
不是没有新生注意到宓八月,觉得她一直待在宿管处的行为怪异,有人向她提出询问过,宓八月礼貌回答:“在等人。”
等这么久还在等着,不知道是这姑娘傻得实诚,还是该说被等到那位不守时的过分。
天色黑了,宿管处亮起灯火。
里面的宿管妇莫名其妙的回屋,让外面的新生等候,没多久一个胖胖的男人走出来代替宿管妇的工作。
宓八月看见后,走向此时队伍的末尾。
她等到‘人’来了。
胖男人心情极佳,眼睛笑眯眯的见人就送喜糖,说是自家姐姐昨日结亲了。
每个被他塞了喜糖的弟子都没当一回事,不过是个不值钱的东西,权当讨个喜庆。
到宓八月这里,胖男人习惯性把喜糖递过去,看清宓八月的脸后,那双笑眯眯的小眼睛睁开了,绿豆大的眼珠子疯狂转动。
它缩手,似想把喜糖收回去,宓八月已经主动握住它的手,巧劲下让它僵直手臂麻木,手指抖了抖松开。
宓八月接住喜糖,对胖男人微笑道:“谢谢,恭喜你。”
胖男子额头刷刷刷的像流水一样的流汗,“这颗糖不好吃,你还给我,我给你换更好的。”
“没关系,只是讨个吉利。”宓八月当着它颤颠颠的目光,将喜糖放进袖袋里。
眼见挽救无望,胖男子脸色飞快变化,充满算计邪恶的眼睛观察了下天色,转头就对宓八月笑颜以对,“不是要来申办新生物资吗?把你的门牌给我吧。”
宓八月:“我想起来昨天已经办过。”说完她就准备走。
嘭!
胖男子用力砸了下桌子,上半身都探出柜台。
“你去哪里?”他森然问道。
后面弟子不知道这人为什么生气,明明女弟子也没做什么,或说什么令人生气的话。
宓八月感受到他蠢蠢欲动的杀机,回应道:“回屋。”
“真的?”胖男子逼问,“真的是回小屋,不是去其他地方。”
宓八月点头。
胖男子阴恻恻盯着她,“记住你说的话,你已经收了我的喜糖,你不能骗我,你要是骗我,我的兄弟姐妹不会放过你。”
本来打算离开的宓八月停下脚步,“你有多少兄弟姐妹?”
胖男子冷笑,“你想象不到的多,绝非你一人能对付。”
宓八月目光闪烁,再次确认道:“所以今天你若来不了,会有几个兄弟姐妹来找我?”
“……”胖男子这会才感觉到什么不对劲,狐疑盯着宓八月,怪谈的脑子有点转不动:她怎么好似很期待更多‘兄弟姐妹’去找她?
这会宓八月已经压下蠢蠢欲动的多素材累积的心思,在开学的前一晚还是不能把事情闹得太大。
“下回再请你兄弟姐妹做客。”宓八月笑着说。
胖男子被她语气里真情实意的邀请弄懵,眼看着宓八月转身走了,也没来得及阻止。
它盯着宓八月的背影,充满恶意的想:就算自己被投诉也不过是被关一段时日,她已经收了礼物,今晚休想逃过去。像这种危险弟子必须尽快除掉,一个‘姐姐’还不够,得多几个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