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把堂堂山主气得说这么多违心话，可见幸夷在孟萝心里的地位。

真无所谓幸夷死活，孟萝也不会这么快以本命法器赶来渡厄书院——妙妙山和渡厄书院的距离可不近，孟萝也没有任意门这样的灵宝。

尤其是在梦鼬被宓八月解决之前，渡厄书院的消息都传不出去，而等消息传出来到孟萝赶来的时间来看，孟萝肯定是一收到消息就立即动身。

此时宓八月太过平和的态度影响到孟萝，毕竟是在一个后辈面前，又是幸夷的亲传弟子，孟萝短暂失态后就冷静下来，恢复成宓八月记忆中那位不苟言笑的妙妙山山主。

宓八月这才开口说：“若非师尊意思，恕我不能接受。”

她将刚得到的密令还回去。

孟萝皱眉。

“渡厄书院虽损，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于你而言无害。”

宓八月没有做多解释，保持着还密令的动作。

孟萝紧盯着她的双眼，过了一会道：“东西是幸夷的，你要还便还给她。”

宓八月从善如流，重新把密令收回，和孟萝一礼后打算离去，被孟萝喊住。

“你真的对幸夷无怨？”

宓八月道：“山主问的是师尊将我算计在内的这点？”

孟萝颔首。

宓八月平静道：“从师尊收我为弟子，予我传承，对我有求必应，就有人时常提醒万物皆有代价，师尊予我越多未来所求也会越多。”

“师尊虽没言明，但也没有掩盖这点，我早有准备。”

早有准备却没有拒绝，就代表接受这份交易。

这是她和幸夷之间没有言明的默契。

今天渡厄书院的危难，她可以选择袖手旁观，结果就是幸夷的计算失败，之前的投资都打了水漂。

现在她选择出手都是出于清醒的自我意愿，不存在幸夷的威逼利诱，自然也不存在对幸夷的怨恨。

“很好。”孟萝看得出宓八月所说都是出于真心。

宓八月以为该说的都说完了，结果刚有要走的意思又被孟萝阻止。

她无奈看向这位山主一眼，不知道对方还有这样的一面。

当初在妙妙山的匆匆几次接触，孟萝给她的印象都是个雷厉风行的科研教授。

也是现在诸事皆了，没有抓紧要去处理的事情，宓八月就乖乖静站原地，听孟萝还要说什么。

“你可知幸夷为什么只八星灵师，却可以被赋予院长之职，独居一方不受书院旁人惊扰。”

宓八月默默看孟萝一眼，其实并不想探究也没那么好奇幸夷的秘密，但是孟萝强行把她留下来就是非告诉她不可，所以也懒得开口拒绝做无用功。

“幸夷乃百年不出的天才，同代第一人，最有望王座的存在。”

孟萝面上冷漠中带着几分嘲弄，可眼神和口吻藏不住的自豪被宓八月清晰捕捉。

宓八月心底无声叹一口气，大概能猜到之前两人互不通信，好似互不认识的冷战状态是怎么回事了。

一個两个都是一方大佬了，性子却一个赛一个别扭。

“她早百年前就是九星，离王座只有一步之遥，却和一个普通人相恋结亲，生下一女。”

“她说这一切皆在命线所见，等她陪这对父女度过一生就能勘破一切成就王座。她自以为说得冷静自持，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在我看来她已经沉溺其中，只怕未来难以自拔，便劝她命线可窥，人心却最是难控，及时收手不要走这条路。”

听到这里，宓八月已经差不多能猜到结果如何了。

孟萝好似猜到她所想，“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幸夷知错犯错，装作普通人相夫教子。如果就这样安稳度过百年，等那男人死干净也就罢了。可灵州无数凶险，谁也不知道是真的意外还是有人暗中算计，趁幸夷一时不查，让那双父女双双死于诡口。”

“幸夷遭受刺激，灵毒趁虚而入，陷入时疯时清醒的状态，四面八方的寻找所谓的凶手，制造杀戮无数，好好的天机尊者由此变成世人口中的天灾浩劫。”

“旁人到了她这种走火入魔的状态只有发疯致死一途，可幸夷以规则禁术逆转时间将自己退回安全界限。”

“众观历史，唯有幸夷做到走火入魔不死不伤。”

宓八月一边根据孟萝所说，结合过去收获的消息，在脑海中逐渐理成清晰脉络，一边生出几分好笑：孟萝怕不是极崇拜幸夷这位好友，否则也不会在气头上谈及幸夷过去，还会不自觉的夸赞对方。

“然而她之前发疯所做祸事太多，是渡厄书院前任院长力排众难留下她，之后院长没能突破界限身死将院长之职传到幸夷手里，可幸夷无心管理书院，一心都放在凝修禁术上，妄想以禁术逆转时间救回幼女。”

“为此多年来她修为未进反退，任由自己肉身老如朽木也不浪费丝毫灵力在自身上。”

原来如此。

当初宓八月初见幸夷的时候就有奇怪过，一个高阶灵师的肉身长期被灵力浸染，按理说不可能苍老成幸夷那副模样。

只是那会宓八月无心去探究幸夷的秘密，现在则被孟萝强行告知了原因。

“结果她的妄想未成，凝练了这么久的禁术终是用在挽救渡厄书院上。”

“如此也好……”孟萝语气低落了一瞬，“断了她的妄想，免得继续折腾自己。”

话是这样说，孟萝又清楚对幸夷而言坚持了这么久的念想断了，是何等的锥心之痛。

她对那个死去的男人无感，可偷偷去看望过的小女孩……

她何尝不想幸夷能得偿所愿，然而人死复生，这哪是人力可轻易做到的事。

孟萝望向宓八月，“幸夷一向骄傲，必不愿自己的过往被你知道，我现在将一切告诉你，此事之后她又要与我断交，日后不会来往。”

“我也不想知道她往后的消息。”

孟萝说完摆摆手，示意宓八月可以走了。

充当了小半天树洞的宓八月安静离去。

过了会，知瞳飞来，落在孟萝肩头用脑袋蹭了蹭孟萝的脸庞。

孟萝回神，对它淡道：“你也不必向我传信，就待在她身边不要回来了。”

没有传信就不知道生死。

若她执意要死，便随她愿好了。

知瞳宝石眼里倒映她失魂落魄的脸色。

孟萝看见后哑然，半晌。

“她什么狼狈模样我没见过，在我这里她都彻底没面子了，赴死起来没任何压力，我还能逼她活着不成？”

“宓八月就不同了，她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总不好意思在弟子面前做个坏榜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