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半晌,府中的大管事邓嬷嬷来了青松苑。
府里的人都认得邓嬷嬷,她是太夫人身边最得力的妇人,在公府里很有体面。
秦晓柠客气的将人迎了进来,不待邓嬷嬷开口,她便道:“嬷嬷是来给我送避子药的吧。”
跟陆戟在一起的第二日,秦晓柠便让人去回了邓嬷嬷,她专门管着府中妾室的避子之事,主母未进门前,妾室必须要服避子药。
这是高门里,雷打不动的规矩。
公府家风清正,国公一辈,只有二房夫人给丈夫纳了个妾室,公子一辈,大房和二房一共兄弟四人,大公子和三公子成亲早,自然是不需要妾室的,四公子还未弱冠,房里也没侍妾,只有陆戟已经壮年,前几年又因着出征在外,婚事上耽搁了,国公夫人这才允她纳妾。
因为公府里妾室很少,所以邓嬷嬷也是个闲的,已经好阵子没做这样的事了,从前遇到的些妾室,大多都是不愿意喝药,迫不得已,也是心不甘情不愿,委委屈屈的样子。她早听闻世子爷很宠爱这小妾,得宠却不骄矜,心思又通透,倒是让邓嬷嬷不得不高看一眼。
邓嬷嬷伸手从随从提着的食盒里拿出一碗汤药,精细的白釉瓷碗,里面是黑漆漆的药汁。
面前的小女子温顺乖巧,虽已为人妇,大大的眼,还是不谐世事一样的纯净,让人见了就忍不住心生怜惜。
怪不得能入了那清冷世子爷的眼。
邓嬷嬷将药碗端给秦晓柠的时候,居然有那么一瞬犹豫,可那娇弱的小女子端过来后,却是想也不想的一饮而尽。
太乖了。
乖得让人心疼。
邓嬷嬷连忙给她递上热茶:“快喝了,解解苦。”
秦晓柠自来怕苦,每每生病喝药,都得陆戟看着逼着,才能喝进去。
苦涩的药汁顺着喉咙入腹,苦涩的味道让她忍不住紧紧皱眉,接过邓嬷嬷递来的茶水,连着喝了好几口,才觉得好些。
邓嬷嬷瞧着小女子娇弱的模样,心里头不落忍,担心她人小,面上云淡风轻,心里头想不开,温声劝道:“喝了药有好处,若是真怀上,就得堕胎,遭罪得很。”
秦晓柠脆生生的回道:“嬷嬷,这些我都知道,往后,还得劳烦您每日都要给我送来才成。”
她可不想怀上。
世子爷正是精力旺盛的年纪,身边只有这么一個妾室,自然是宠得多,邓嬷嬷对她交代道:“倒也不用每日都喝,这药是宫里头得来的秘方,每个月饮一次就行。”
秦晓柠闻言,脸上顿时露出笑容,天真无邪的模样:“那太好了,若是每日都喝这苦药汁子,那可真挺熬人。”
人家都盼着生子傍身,才不愿意喝,这傻丫头却知晓嫌弃药苦,邓嬷嬷无奈的笑了,拍了拍她的手道:“这药的好处还有一个,就是一点不伤女子根基。”说着,意味深长的对着秦晓柠道:“世子爷这么喜欢你,待将来主母进门生下嫡子后,你还可以受孕,丁点不会受这药的影响。”
送走了邓嬷嬷,回到廊下,瞧见几个小丫鬟正围着陆戟上次捉回来的小兔子嘁嘁喳喳,秦晓柠上前,问道:“怎么了?”
小丫鬟四儿道:“秦姐姐你快来瞧瞧,雪球肚子变得好大。”说着,将秦晓柠拉过来,低声嘀咕道:“它肚子变得这么大,应该是怀了小兔子了吧。”
这小兔子浑身雪白,秦晓柠唤它雪球。
小丫鬟们年纪都小,还不不懂事,兔儿整日的孤身被关在笼子里,又哪能怀什么小兔子。
跟这些小屁孩也说不清楚,秦晓柠看着小兔子,回道:“是你们又喂多了,跟你们说多少次了,不能喂太多,它很贪嘴的,喂多了,容易撑死。”
说着,俯身打开兔笼子:“让它在院子里溜溜,消消食。”
自从上次得了陆戟的教授,秦晓柠不敢喂养兔儿过甚,每顿只给它小半根萝卜,果然这回小兔子没有被养死。
不能太贪,兔子如此,人亦如此。
秦晓柠正带着小丫鬟们在院子里溜兔子,琥珀过来传话,说是趁着春日别苑桃花林景色好,国公夫人要带着阖府子弟姑娘们去别苑赏花吃酒,让秦晓柠也跟着去。
晚上,陆戟归来,秦晓柠将这事说给了他,问:“琥珀说是国公夫人说了,让我也跟着去,你觉得我去合适吗?”
陆戟反问:“有什么不合适的?”
秦晓柠笑着回道:“听说除了咱们这一房的人,只有一个五姑娘算是外人。”
看阵仗,这该是大房的家庭聚会,虽有个二房的五姑娘,但也该是因着她与六姑娘同龄的缘故,才叫着一起过去,她不过是个妾室,这样的场合,跟着似乎有些不衬景。
陆戟睨了她一眼,反问道:“难道你不是我们家人?”
算是,也不算。
这个世道,妾室是上不得正族谱的,要列在副谱里,只能算半个家族成员。
瞥着陆戟阴沉下来的脸色,她没再多言,他这人霸道得很,若是纠缠多了,他又要怪她矫情。
“你让我去,那我跟着去就是了。”她一脸乖顺的看着他,回道。
他最喜欢她顺着他,温温柔柔的小鸟依人,陆戟见状,顿时有了好脸色,一只大手揽着她细腰,一手摩挲着她细嫩的脸颊,语气温柔,带着宠溺:“你是我的人,在外头,不用这般小心翼翼。”
她仰头看向她,眼里带笑,玩笑的语气,问道:“我若是不谨慎些,人家若是给我扣个恃宠而骄的罪名,可如何是好。”
陆戟微微挑了下眉:“你整日里怕这个,怕那个,却没得关窍,要想在这府里过得舒坦,其实,你只需要服侍好我就成了,有本世子给你撑腰,谁敢难为你不成。”
瞥着他灼灼的目光,她自然知晓他意思,故作糊涂,低声嚅喏着回道:“难道,我服侍得还不够好嘛。”
他乐了,凑在她耳畔,沙哑着道:“别总是哭。”
她蹙起了柳眉,嗔他一眼:“谁让你总是不知轻重。”
她越是娇弱不堪,他就越是控制不住自己,每次都要弄到人哭,看她委屈,他又心疼,明明已经在克制了,可她越是哭,他就越控制不好。
“今晚轻点。”他轻轻的咬着她粉嫩的耳唇,沙哑着哄道。
每次都这样说,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