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邵武反应过来的时候,明显他的动作还是慢了,他身体刚半转,后边屋门就被打开,只好停住脚步,脸上挂上笑容,扭过头看见晏姐微微红着脸,脸上的神情略微紧张,手捋着耳边的碎发。
她看见门口站的是邵武,先是有些惊讶,明显松了口气,笑着说:“小武,你什么时候来的?”
“晏姐,我这不刚下火车没多久,专门在北京城给你捎点点心,让你有个零嘴,给你掂过来了。你把点心接过去,我那边还有事儿,等过会儿有时间了我再来找你。”
实在是晏姐一副凌乱的样子,一看在屋里就没有闲着,实在不方便这时候再多说什么,赶快闪人最好。
可是就在这时,邵武明显看到晏姐似乎转了转眼珠,他正准备走,却被她一把拽住了胳膊,然后笑着就把他拉进了屋里。
邵武也不好有太大的动作去挣脱,只能顺着她的意思跟着进了屋。
刚进屋,他就看见沙发上坐着一个故作威严的秃顶中年男人。要不是脸上那個红红的嘴唇印,就他这个表情,现在去做工作报告都没问题。
再加上这屋里还有一股子怪味儿,只怪办公室通风不太好,有点什么气息不好散哪。
邵武现在是又尴尬,心里又有点奇怪。要按说碰见这样的事儿,谁也不想让别人知道,晏姐让他直接走不就得了,大家都有个台阶下,可是偏偏要把他拉进屋里。实在搞不懂她要干什么?
晏姐显得对邵武很热情,伸手把他掂的点心接过去,当即就放在桌子上,开始拆起了包装。
看她的意思,也没打算给邵武介绍介绍屋里坐那个中年男人是谁?
反正看现场气氛,不像她男人,晏姐捏了一块威化,边吃边笑着说:“义利的点心姐还真是好久没吃了,还真想这一口。”
晏姐没介绍,邵武也只是对着那个中年男人点头笑了笑,那人也是很矜持的对他点点头。
“姐,我那边还忙着呢,就先走了,不耽误你工作。我今天晚上还得坐火车,直接又回北京城了。等你什么时候回去,好吃的随你挑。”
晏姐笑着说:“那感情好,正好这个暑期结束了,我也有一段时间假期,到时候可别耍滑头。”
两个人说说笑笑,出了办公室,自始至终晏姐就没提屋里坐的那个秃头中年男人。但是,邵武觉得刚才他的作用已经起到了,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作用,反正晏姐挺满意。
虽然莫名其妙的当了一回工具人,但是现在这种情况,晏姐有需求,也只能尽力的满足。
回到冰水饮料摊子,刘老二和刘军很知趣,该说的话说完以后,他俩自告奋勇的照顾冰水饮料摊子,让邵武和慧茹嫂子一块四处转转。
北戴河虽美,但是也没有嫂子美,海浪沙滩一直就在那儿,什么时候都能来,所以转个什么劲儿啊,干脆直接又回了招待所。
……
邵武在夜色中坐着火车离开北戴河的时候,顿时觉得自己铁打的身子也有点发软了,吃那么多蛤蜊一时半会也补不过来呀。
现在这年代,只靠周末一天多来往一趟北戴河,实在是有点紧张,时间还大都花在了火车上。
他从北京城来的时候,浑身精力旺盛,雄赳赳气昂昂。
从北戴河回BJ,精力全被掏空了,但是腰包又鼓了,将近一个星期在沙滩上卖的钱都让他给揣了回来。
他坐这趟车,半夜上车,明天凌晨4点多天不亮,大概能到北京火车站,正好不耽误他一早去上班。
虽然他很困,也很累,愣是坐了6个小时没敢合眼,还专门跟人家换了个靠最里边的座位。
下了火车,从火车站里出来,站在空旷的广场上,在夜色中看着寂寥的大街。邵武心中一片凄凉。回想前一段时间去广州,同是祖国大地差别怎么这么大呢?
那里最起码不管什么时间点下了火车,也能打个出租啊,可是在这儿,现在怎么办?BJ有出租,估计还得等个两三年,现在建国饭店刚开始动工,还是一片工地呢。
邵武四处打量,想找一辆三轮车,他又困又累,现在心里是多想牛胜利牛大哥呀。
还真让他看见一辆,远处马路拐弯儿,好像路边停了一辆三轮车,正在跟人在那说话。
邵武再瞅瞅,其他地儿也没能再找到一辆,干脆就朝那边的那辆车小跑了过去。
即使是别人先用了车,他可以跟着搭个帮,只要大致顺路,还可以分担点车费呢。
正在跟蹬三轮的说话的是一位女同志,看她掂的大包小包估计也是刚下火车。
不过,等邵武离近了,却听见那女人跟蹬三轮的说话都快带哭腔了。
“同志你帮个忙吧,你把我拉到地方我再给你钱,我家就在那儿住,你怕什么呀?”
那蹬三轮的,一脸戏虐的看着带着讨好语气跟他说话的女人只是摇头。
那女人又说道:“我虽然没钱,但是还带这么多行李呢,你怕什么?”
邵武一听就暗暗摇头,这女人没经验呀。这三轮车只管坐上,让他先往地儿拉,有钱没钱你开头给他说这么清楚干嘛呀?现在都是到地儿付钱,到了家,只管让他跟着一块儿去家里拿,不就行了吗?
而且,现在也能看出来,那蹬三轮的家伙,估计也是故意拿这个女同志解闷呢,听听她说好听话,逗他自己开心,等心里舒服了,到最后肯定还是会拉她。
邵武可没时间和心情看他俩在这逗闷儿,干脆走了过去,直接问那个女人:“同志,你去哪儿啊?”
那女人听见问话,扭过脸来看了看邵武,“我去新街口西里二区总政歌舞团的家属院。”
邵武一听,这不巧了吗?离的不远呀,就在百花深处胡同北边没几个路口,于是他对那女人说:“正好,我要去百花深处胡同,咱俩顺路,上车一块走。”
哎哟,那女人明显很激动,用兴奋的语气说道:“那可真是太巧了,要碰不见你,我正发愁该怎么回去呢?”
邵武笑了笑,没吭气儿,抬腿就往三轮车车斗里坐。
“唉,唉,哎,谁说要拉你了,快下去。”蹬三轮的不乐意了,正逗女同志逗得开心呢,哪儿就来一个人坏他好事啊。
邵武根本就不理他,笑着对那个女人说:“愣着干嘛?赶快把行李放车上,咱坐车赶紧走,这个时间点儿回去还能补个觉呢。”
那个女人迟疑了一下,还是把行李开始往车上掂。
那蹬三轮的,这下彻底不干了,直接从三轮车上下来绕到邵武跟前。
邵武瞥了他一眼,这些人长相都差不多呀,都是脖子跟头一般粗,一脸横肉,看着都像是学跤的。
邵武实在是没精力和时间再跟蹬三轮的扯闲篇,于是他试探着问了一句:“兄弟,牛胜利牛哥你认识吗?”
蹬三轮的刚走到邵武跟前,正要伸手,听见他的话以后,明显一愣,重新仔细看了看邵武,有些疑惑的问:“你认识牛哥?”
“瞧你这话说的,回头你见了牛哥就给他说,邵武坐你的车了,看他认识不认识。”
蹬三轮的脸变得比川剧变脸都快。刚才还一脸横肉铁青着一张脸,这会儿立刻就挂上了笑容,“瞧你这话说的,什么问不问呢?咱蹬三轮的,就是为人民服务,你打听打听,在火车站外面这一片,我三元子是服务态度最好的。”
邵武看那个女人掂着几个行李,好像挺吃力,干脆又跳下三轮车帮她把行李拎了上去,“走吧,上车。”
他也懒得跟那个什么三元子扯太多东西,只要他能老老实实蹬车就行了,“师傅,新街口百花深处胡同,再加上新街口西里2区总政歌舞团家属院。先走着吧。”
那个叫三元子的蹬三轮车的人重新骑到车上,扭头说了一句:“咱这得两个人,各算各的。”
邵武摆摆手:“走你的吧,少不了你一分。”
这个季节,这个时间点,在北京城来说是最好的季节。没风没沙又凉快。走在这样清凉的大街上,让人心里没来由的就很高兴。
两个本来素不相识的人,坐在同一辆三轮车上,难免要互相打量一下。
尤其是坐在对面那个女同志,看向邵武的表情满含感激,一直想找邵武说话,只是因为他一上三轮车就眯着眼睛似乎在打盹儿,不好拿话吵他,才忍住没吭气儿。
这会儿看邵武睁开眼看了过来,赶紧对他笑了一下。
“同志,多谢你了,要不然我拿这么多行李,还真是件麻烦事呢。”
邵武这个时候也不好给她点破蹬三轮的把戏,所以也只是笑着点了点头,“应该的,互相帮助嘛。您这是来BJ走亲戚呀,还是回家呀?”
邵武有这么一问,主要是因为听那女同志的口音不太像北京人。
“我,我是回家。”那个女人特别强调了回家两个字。
邵武点了点头,他正准备重新闭目养神,刚才一直老老实实蹬三轮儿的三元子,突然扭头笑着说:“我瞅着这位女同志长得像一个电影明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