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武和杜兰萍两个人一路，先拐到杜兰萍的单位，她请了假以后重新出来，在跟邵武一块儿往木器厂走的路上，邵武问她：“嫂子，最近怎么总没见建设哥呀？”

杜兰萍白了他一眼：“总不见他，不正合你的意嘛。”

邵武笑着说：“那我也好奇，他干什么去了？”

杜兰萍说：“他们单位抽调技术人员，支援电影下乡。现在农村文化生活比较贫瘠，所以他们这批技术人员到农村去帮着培养电影放映员，组建放映队，所以这一段时间都在下边忙呢。”

“是吗？那这样说，还得好长时间不回来呢。”

“嗯，是不是心里很高兴啊？”

“不是。我是心疼建设哥，在农村生活会不会吃苦？”

“呸，油嘴滑舌。”

跟嫂子一路打情骂俏，不短的一段路走的有滋有味，不知不觉就到了木器厂。

杜兰萍他哥的那个对象叫苗翠，是木器厂的品检员，这也是她能够内部买到残次品的主要原因。工作岗位正好对口。

她听了杜兰萍把事情说了一遍，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

她看了看站在一边的邵武，问他：“那几個老师傅真有手艺？”

邵武心说，“我也没见。”

但是，他相信金师傅既然敢那么说，肯定是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儿。他们这些老人很讲究这些东西，绝不空口说白话。

于是邵武很认真的点了点头：“那几个老师傅都是正儿八经的老手艺人，活好人好，都没得说。”

苗翠领着邵武和杜兰萍去他们厂里的产品展览厅去看了一下。

邵武发现，不只是有杜兰萍说的那种套箱，还有一些看起来个头不小的柜子，不过不像平常老百姓家里放的衣柜或者是放东西的杂物柜，有点奇奇怪怪的。

他好奇的指着那些柜子问苗翠：“这些柜子是干什么用的？”

苗翠笑着说：“那可不是柜子，是佛龛。日本人家里边必不可缺少的东西，他们习惯在这里边摆上家里人的牌位啊，或者什么的。这东西日本人需求大的很，但是你也知道日本的地儿小，木材供应不上，所以他需要那么多佛龛就需要到咱们这儿来订购，需求量大，而且价格很贵。这也是咱们厂的主要创汇产品，可惜也是产量太少，供不应求，生看着有那么大的订单，可是有手艺的师傅少，供应不上来。”

邵武眼中一亮，他问道：“日本人还挺讲究，这一个柜子他能给咱多少钱？”

苗翠也没有多想，随口答道：“这种佛龛要看木料看工艺看大小，价格不一样，便宜的上千，贵的上万。这东西可是值钱着呢。”

邵武心脏跳的都快摁不住了，反正以他的眼光看，这柜子也没见有多复杂。怎么会这么高的价格呢？

他暗暗的深呼吸了好几次，让自己尽量平静下来，跟着苗翠一块儿继续参观木器厂的产品，同时他也看见了木器厂生产的香樟木的套箱，果然从雕工和箱子的制作工艺上，跟他那个老玩意儿差的档次不是一星半点儿。

就这也能200块钱？邵武心里更有底了。

邵武对苗翠说：“能不能见见你厂领导，我想跟他谈谈，我们这边有5个手艺好的老师傅，还有若干学徒工，可以帮你们生产箱子，甚至是这种佛龛。咱们讨论一下该怎么合作？”

邵武没有什么不敢说的，他现在不光瞄准了香樟木的套箱，连那种个头很大的佛龛也看上了，只要条件成熟了，他就敢上。

这年头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他相信金师傅他们既然能够做箱子就能做佛龛。

苗翠有点犹豫，她把目光移向了杜兰萍，当看见杜兰萍对她点头示意以后，她才拿定了主意，帮着邵武介绍了他们厂的领导。

厂领导站的高度、胸怀和眼界就是不一样，人家一上来了解情况以后，就对邵武说：“既然老师傅们有手艺，干脆我把他聘到我们厂里来工作吧。”

说实话，这种情况邵武在来的路上，自己在心里已经盘算过，很有可能会有这一出，所以他不慌不忙的说道：“我们那个木器加工作坊，是属于街道的，还肩负着给我们街道解决就业机会，增加福利创收的重要任务呢。你也知道，现在城里返乡，还有待业人员都很多。这些人的安置可是个头疼问题，我们好不容易才用木器加工作坊解决了一部分，如果厂长你要愿意把这些工人都接收过来，倒是可以让老师傅们都加入到咱木器厂。”

厂长一下子不吭气儿了，他们厂就不缺普通工人，缺的只是老技术工人，他要是安排普通工人，求他办事的多了去了，何必去接收人家街道上的闲散待业人员呢？

有了默契以后，就开始讨论实质性的合作问题。关键是怎么合作？

邵武从一开始就占据优势。一是他知道那种套柜卖出去什么价，二是他有技术有人，而现在木器厂就缺这些。可以说是卖方市场。而且这种木雕箱子纯粹就是工料钱，而料只占一小部分，主要就是工钱。可以说箱子的价值就在工艺上。

邵武对厂长说：“其实我也给您算是提供了一个解决问题的思路。您现在这边老工人少，完全可以把活包出去。只要能做出来符合您要求的箱子，您拿出去不就能挣钱吗？而且不用你再去操心工人管理的问题，还不用背负更多的工人福利的负担，可以挣更多的钱养活现在厂里的现有职工，给大家增加福利收入，估计到时候人人都满意，可以说省心省事省力。皆大欢喜。”

厂长一直在沉吟，似乎犹豫不定。

邵武看了看杜兰平萍，然后咬了咬牙，重新对厂长说：“你看这样行不行？你们供料，我们做，不合格的料算我们的，合格了80块钱一套。你们可以提供式样花纹。你也知道做一套这东西，师傅们实在是费时费力，不容易啊，这都是耗精力，靠技术的细活。”

之所以邵武报了一个80块钱的价格，实在是因为他前面听陈大姐说过，他们原来那个家具厂大概做一个活能得多少钱？可以说如果80块钱一套，一大一小两个箱子能够拿下来，对原来那些家具厂的老师傅们来说已经无异于天价了。

厂长的眼睛果然亮了。这样的条件对他来说没有风险，只有利润。还有刚才邵武说的那些好处，他何乐而不为呢？他唯一担心的是邵武这边人可靠不可靠。

杜兰萍这个时候对邵武说：“你先出去稍微歇一会儿，我跟苗姐一块儿和厂长再仔细谈谈细节。”

邵武从会议室里出来的时候，心里很惆怅，关键时刻还得靠嫂子呀。

哪怕你有脑子有能力，在这个时候没有人帮你说话，还是啥都干不成。

人家是国营单位，旱涝保收，虽然接了你这单业务能够多赚点钱，但是对他自己又没太大好处，没有人情，有时候根本不愿费那个心思，担不必要的风险，对于他们来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所以，对这种社会世情，邵武也不排斥。改变不了生活，只能积极享受生活。按他自己内心的想法，有嫂子帮忙，这也算是能力的一个部分。标准的软饭硬吃的典范。

果然，等到杜兰萍和苗翠从办公室里出来的时候，两个人脸上都带着笑容。

同苗翠打了招呼，告别以后。

杜兰萍拉着邵武就往木器厂大院外边走。邵武着急了，“嫂子到底谈的什么结果？你先给说说呗。”

“怎么没底气了？”

邵武看了看杜兰萍，心说还真没底气。

杜兰萍小声对他说：“我就问你，你的80块钱一套便宜不便宜？”

邵武问：“他还能给涨价？对我来说，价格当然是越高越好。”

杜兰萍说：“我听金师傅说其他的几个师傅身上都不得劲，所以我刚才给厂长也说了，人家师傅们都不容易，条件应该宽松点才能出细活，所以他们又给涨了10块。”

邵武一脸的惊喜，“成了，还涨了10块，90？”

“嗯。”杜兰萍得意的点点头。

哎哟，把邵武给高兴的差点儿得意忘形，就想在众目睽睽之下捧着杜兰萍的脸亲一口。

还多亏了被杜兰萍给挡住了。“你干嘛呢？”被狠狠瞪了一眼，邵武不好意思地挠着头嘿嘿傻笑，他对杜兰萍说：“怎么安排的呀？料怎么进，货怎么验收？”

杜兰萍说：“就交给苗翠了。到时候她跟你们联系。供料验货都是她弄。”

邵武一听喜上眉梢，他想了想，对杜兰萍说：“你看我拿出来5块钱或者10块钱，给苗翠怎么样？”

杜兰平愣了一下，然后摇摇头：“不建议，不用给，越给越复杂。放心吧，她跟你们联系，厂里给她的有补贴。你们那不是有饭馆吗？偶尔的请她吃顿饭，啥都有了，千万别给钱，要不然会麻烦的。”

邵武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