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聊天,又开始了一场愉快的相声表演。一个逗一个捧,配合的很默契,整场表演都很欢乐,充满了笑声。
不知不觉,就快要到文工团大院门口了。还有一段距离,邵武就看见文工团大门的灯光下,有一個俏丽的身影,一直在那转着圈儿来回踱步。
听见这边有动静,那道身影瞬间被吸引,朝这个方向引颈相望,一副翘首期盼的样子,能感觉到很焦急。
但是那道身影看了一会,见是一个陌生的男人骑着三轮车,有些失望,重新开始焦急的在门口来回走来走去。
邵武直觉的感到,那道身影很有可能是在等龚雪,于是他扭头问坐在后面的龚雪,“你们文工团大门口有个人在那很着急的样子,你看看是不是在等你呢?”
龚雪一听,忙扶着前面的栏杆,探着身子往大门的方向张望,很快就听见她用欢快的声音说道:“是黄梅英。她是在等我呢,估计见天色晚了,我总不回来,担心了。”
“那是你好朋友?”
“对呀,基本上算是我在这儿的唯一的好朋友了,她也是上海人,我们俩是老乡。她是团里的报幕员和歌唱演员。唱歌可好听了,而且人长得也很漂亮。”
邵武笑着说,“肯定没有你漂亮。”
正一脸兴奋的龚雪,一下子脸红了,本来还半站着身体,重新坐了回去,头也低了下去。
邵武注意着后边的动静呢,不禁扭头看了看,凑着大门传来的昏暗灯光,看见了龚雪露着的耳根竟然微微泛红,微微低着头,脖颈勾勒出一个细长优美的弧线,在淡淡的灯光映照下,显示出了让人心动的美感。
邵武一时间看的愣住了。
直到听到龚雪几乎细不可闻的声音,嗔怪道:“你看什么呢?”
邵武这才回过神来,忙对龚雪说:“哦,没什么,只是有点愣神。我替你给她打个招呼吧,省得让她接着担心。”
龚雪还没来得及有反应呢,邵武就扯着喉咙,冲着站在门口的黄梅英喊了起来:“那边是黄梅英吗?你是来接龚雪的吧?她就坐在后面。”
早就急得如同热锅上蚂蚁一样的黄梅英,被这黑暗中传来的一道声音,吓得浑身一激灵。
她定了定神,扭头看过去,才发现正是刚才她打量过的骑三轮车的男人在冲着她喊。
“他刚才喊的是我的名字?他说什么,龚雪坐在他的三轮车后面?”
黄梅英呆住了,仔细的往三轮车上看,隐隐绰绰的还真让她看见了,好像真有一道显得俏丽娇弱的身影坐在后面。看那个架势,怎么就跟小媳妇回娘家了一样。
那真的是龚雪吗?这个时候黄梅英的注意力已经顾不上去看后边的龚雪了,而是开始打量起蹬三轮的邵武。
越骑越近,看得越清楚。高大英挺,一脸阳光的笑容。黄梅英暗暗点头,只是额头上那块大疤到底是怎么回事?她难免心里又泛起了嘀咕。
哎,不对,我在这儿打量他干嘛?我这是什么心态?怎么跟娘家人看女婿的感觉一样呢?
也难怪黄美英很自然的会多想,实在是平时龚雪太安静了,除了练功排练准备演出之外,她基本上没操过其他的心。
她这么美的女孩,肯定不是没有人去追求。但是,从来没见她跟别人保持过近距离,甚至都没有多说过话,更不用说,现在这样,在这黑夜之中孤男寡女同乘一辆车了。
现在是1980。男女谈恋爱都快结婚了,没牵过手的大有人在。有的甚至一路出去散步,中间都能隔两个人。
男女青年对待单独相处的态度非常保守。
现在,两个人不光同乘一车,你再瞅瞅蹬三轮的那个男青年,还边骑边笑着同后边的龚雪说话,明显两个人很亲热啊,那笑容和态度显得很自在。
可以呀,这个总不开窍的小姑娘,算是动春心了呀。不知道这个人是干什么的。配不配得上龚雪呢?
不过,好像也有问题,总感觉骑三轮车的男青年似乎更年轻一点,两人年龄千万不要相差太多呀。
龚雪虽然现在在屏幕上演个十七八岁,二十出头的小姑娘,一点都不违和,反而能让人感觉到扑面而来的青春娇柔气息。
但是,不管怎么说,她毕竟真实年龄也是二十六七了,已经算大龄女青年,所以突然交这么年轻的男朋友,难免会让黄梅英替她担心。
同时黄梅英也忍不住心里叹息。
她们这些演员看似风光、漂亮,其实平时接触的圈子面很窄,生活中大多的时间都花在排练和练功上了。
大家都在忙着操心自己的前途,咬着牙面对竞争,只为了能在仅有的几次演出机会上,让自己能有登台的资格。谁还有时间和心思去操心个人问题?
就这样,一个个青春美丽的小姑娘,生生的熬成了大龄女青年,辜负了大好的青春芳华,真要是说后悔了,又该找谁说理去呀?
正在思绪纷纷的黄梅英突然瞪大了眼睛。因为她看见那个骑车的男青年把三轮车停下以后,竟然伸手亲热的扶着龚雪慢慢的从三轮车上下来。
而龚雪也没有推让,就那么自然而然的把手送到了他的手里,虽然能看出来脸上有些娇羞,但是嘴角弯起的弧线显出了她很愉快的心情。
黄梅英眼睛一眨不眨的好奇看着两个人。龚雪等下了三轮车站好,抬头看时注意到了好朋友的反应,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手竟然还被握在邵武的手里。她连忙微微使劲想把手抽出来,可是邵武握得很紧,她没抽动。
“哎,你快松开呀。”
龚雪小声的对邵武说道。
可是邵武根本没有松开的意思,他对龚雪说道:“你脚不是伤了吗?我扶着你,走路方便。你慢慢的,我把你送到你好朋友身边,让她扶着你,我把自行车给你搬下来。”
其实,邵武原来打算直接蹬着三轮车把龚雪送到宿舍楼下边,可是龚雪给他说了,他的三轮车根本进不到大院里边儿去。所以只好在这儿停下来。
迎着黄梅英疑惑的目光,龚雪都没好意思抬头。直到走到黄梅英面前,邵武才把手松开,然后笑着对她说:“龚雪脚受伤了,你扶着她点儿,我过去把她的自行车搬下来。”
黄梅英这才注意到龚雪走路的姿势有点不对劲,脸上一脸担心的问道:“怎么受的伤呀?这么不小心。”
邵武把龚雪交给黄梅英,他转身走回到三轮车那儿,把龚雪的自行车搬下来,推到两人跟前。
“有补车胎的地方没有?”
“有我们门房大爷会这手艺,能让他帮个忙,待会儿推进去让他给补补。”
“你能带着她不能?”邵武又关切的问黄梅英。
黄梅英点点头,忍不住在心里嘀咕,“原来没有你的时候,不都是我们俩互相带着,满北京城都转过来了。”
邵武笑了笑,从自己挎包里拿出笔记本,刷刷刷写了几行字撕下来,递给龚雪:“这是我的电话,还有家庭住址。有事没事都可以联系我。”
龚雪把纸接了过去,看了看上面的电话号码和地址,脸微微红了,然后很仔细的折叠好,装进了自己身上的挎包里。
黄梅英推着让门房大爷给补好胎的自行车,带着龚雪走在文工团大院的小路上,她见龚雪一直没说话,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姑娘,你不准备坦白一下?到底什么时候交的男朋友?”
“什么呀?净会乱说。我们不是你想的那样,只是今天偶然遇到了才互相认识的。现在,现在……,,嗯,现在算是朋友吧。”
“哎呦,你看你说话犹犹豫豫的,我还能不知道你什么意思就别装了。不过我得问问你,我怎么看着他显得那么年轻啊?多大了?”
“哎呀,我怎么知道他多大了,我又没问。再说了,也没觉得他有多年轻,挺成熟挺稳当的。”
“啧啧,这都护上了。还说只是朋友关系。”
龚雪让黄梅英调侃的有些羞恼,狠狠的朝她腰上拧了几下,一时间自行车骑得歪歪扭扭,两个人笑闹成一团。
“你再动手动脚,待会儿把你摔下来,把那只脚也给伤了,你明天就别练功啦,老老实实躺床上吧。”
听到黄梅英的话以后,本来正笑着的龚雪,一下子安静了。
嘴里悠悠的说道:“就现在这只脚,伤了也动不了了,而且我觉得这一次一不小心好像又把旧伤给引出来了,唉,真倒霉。”
她现在心里充满惆怅,对未来很迷茫。她喜欢电影表演也喜欢舞台,但是在北京城文工团里待了这么多年,一直没有找到属于自己的舞台,可以说只是咬着牙才熬了过来。
反而是偶然接触到电影,给她带来了不少的机会和新奇的感觉,让她觉得似乎又有一扇新的大门在她眼前打开。
但是,一切似乎也不是那么顺利,让她一直坚持的信心产生了动摇,已经开始怀疑到底自己能不能做好了。
现在再加上隐隐作痛的右脚给她带来了一丝丝的不安。这处老伤,又出来作怪了。唉,果然是祸不单行。
想到这句话,她不由的又想起了邵武武给她开的玩笑。
不自觉的,她脸上浮现出了笑容,嘴角弯成了好看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