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光明今天被撞一下没跑掉。估计心里对邵武很有意见,难得的气怒之下有胆量放了回狠话,语气难听了一些。跟他往日站到邵武跟前小心翼翼的样子完全不同。
他的话喊出来,还没等邵武有反应呢,申亚丽在一边呵呵冷笑了两声说道:“刘光明,我再给你说明,钱不是咱们俩的,是我自己个儿的。我可没兴趣跟你抢来抢去。是你动歪心思偷东西抢钱,我不过是反击而已。邵武,谢谢你,要没有你,今天就让他得逞了。”
邵武把两个人分开一点,松开手,笑了笑说道:“装好东西赶快回家吧,天这么黑了,时间不早了。我也走了。”
说着,他转身弯腰去扶自己的自行车。没想到,刘光明还敢炸刺儿。都说了事儿就这样了,他竟然趁邵武转身弯腰的时候,又朝申亚丽扑了过去。
申亚丽也没想到,有点猝不及防,眼看着刘光明就扑过来抓向她手里的布包,她却已经反应不过来了。
可是,背对着两個人弯着腰的邵武反应却很快,直接右腿一个后踢,一脚踹在了刘光明的软肋上,直接把他踹的朝侧面摔出去一米多。
“噗通”,“哎呦哎呦……”
邵武也生气了,他直起身,转身走到在地上一个劲儿哎呦的刘光明身边,用脚踢踢他的屁股:“给你脸不要脸了是吧?胆儿够肥的。刚才事儿我都说清楚了,你还敢动手?”
刘光明好像挨打的经验挺丰富,邵武每踢一脚,他就蜷着身子抱着头,只是嘴里哎呦哎呦的叫着。
对于这样的二皮脸,邵武也懒得多理他,最后使劲的朝他屁股上踢一脚嘴里说道:“现在麻溜的滚蛋,三个数之内再不消失,你今儿就别走了。”
他话音刚落,刚才看似还在地上哀嚎不停的刘光明,竟然跟兔子一样翻身爬起来,就窜了出去,转眼之间只听到一串脚步声,人就没影了。
邵武都乐了,看来他不在北京城,这两年,刘光明挨打这一块儿练的挺熟,技术水平比从前大有长进。
邵武对站在一边儿发愣的申亚丽说:“你也赶快回去吧,时间不早了,外边黑咕隆咚的。以后钱放好了,你不知道狡兔三窟吗?”
申亚丽竟然笑了出来,她对邵武说:“我平常也是分开放的,今儿是准备整理整理,明儿往家里带呢。结果让他看见了。这不,我出来上厕所,他就跟着把我拉到那胡同里抢我的钱。”
邵武问道:“他现在干啥工作呢?手里没钱,还非要抢你的钱去花?”
“还是原来那样没正经工作,天天瞎逛悠。还是跟李少平他们混在一块儿,也不知道忙啥呢,整天见不着个人影。经常说挣大钱呢,但是没见往家里拿过一分,倒是天天往家里要钱。今儿多谢你了,要不是你,我攒了这么长时间又白费了。”
邵武摆了摆手,对她说道:“我也是碰巧遇上了,又不是刻意的。好了,不说了,回去吧。正好咱们一路。”
两个人一个推车一个跟着,一路再没话回到了26号院。到了门口,邵武对申亚丽说,“你先回院儿吧,我得还人家自行车去。再见。”
邵武骑上自行车呼啦呼啦的,朝着太平胡同骑去。
申亚丽站在门口听着自行车链条的声音渐渐远去。看着模模糊糊,若有若现的身影,愣愣的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同样的时间,在上海。
《七月流火》剧组仍然是灯火通明,忙的热火朝天。像这种夜场戏必须得赶时间,因为这都是在上面报备好,经过街道上特别批准。需要提前跟周围的住户打好招呼,再维持好秩序,每批出来一天两天的时间都非常难得。
所以要加班加点紧锣密鼓的往前赶时间,就怕耽误,延误了。
龚雪和叶明导演他们正在忙着拍戏,本来早就该离开的白沉,却仍然坐在刚才龚雪坐的位置上,翻看着从龚雪手里看到的《大桥下面》的小说稿件。
这个时候他手里拿着这本厚厚的稿纸,手竟然在轻轻的颤抖,实在是他觉得这世界上有些事情太过玄妙。
竟然有人能把他心中模模糊糊的故事和想法,用差不多的笔触和感情清晰的用小说的形式写了出来。
经过了10多年的艰苦岁月,尝尽了压抑困苦。今天白沉重新又感受到了激动和热情。看着眼前名字叫《大桥下面》的小说,他不可避免地产生了一种心灵深处的共鸣。
眼前这本小说,就是他在冲出迷雾重见光明以后,苦苦寻找的那一丝温暖和阳光。这就是他想说的话,就是一直在脑海和心灵深处不停酝酿,喷薄欲出想讲的故事。
多少年绝望的岁月,都没有让他流一滴泪。这会儿白沉沟壑纵横满是皱纹的脸上,却早已经满是泪水。
当叶明和龚雪拖着疲惫的身体,互相轻声交谈着拍摄感想,走进屋里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哭的像孩子一样的白沉。
叶明一下子愣住了,然后看了看拿在白沉手里还在不停翻动着的稿纸,悚然动容。他这时候也意识到了,这本龚雪刚才在看的小说,肯定有很了不得的地方。
白沉听见动静,抬眼看了看叶明和龚雪,伸手抹了把眼泪,没有任何的尴尬,只是笑了笑,晃了晃手里的稿纸,对叶明和龚雪说道:“这就是我准备要拍的下一部电影。我要好好准备,然后拍一部让所有人大吃一惊的好电影。”
然后,他目光看着龚雪很诚恳,很认真的对她说:“龚雪,你来演秦楠吧。我觉得这个角色非你不可。刚才我在读小说的时候,所有的形象,一言一行,每一个眼神,每一个脸部表情的变换,都是你的样子。我觉得这个角色的气质和形象简直就像比照着你写的一样。咱们合作吧,我相信通过咱们共同的努力,一定能让这部电影变得很了不起。”
重庆北路的老弄堂里,龚雪抬头看看自己家楼上窗户透出的昏黄灯光,知道妈妈还没睡,在等着她回来。
她轻轻叹了口气,然后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一路上纠结犹豫的心,这会儿也暂时被一丝温暖冲淡了。
龚雪妈妈开门以后,看见女儿疲惫的面容,心疼的伸手摸了摸她的脸蛋儿,说道:“小雪啊,今天怎么拍这么晚呀?”
她倒没有说什么演员太辛苦之类的话。因为她本身的工作就对拍电影比较熟悉,接触也很多。早就知道这个行当里边演员有多辛苦,所以当初龚雪一心想成为一名演员,她也没少劝女儿。
现在既然龚雪坚决的还是选择了这条道路,她只有默默的支持她,陪着她一块努力的往下走下去。
母女连心。龚雪妈妈只一眼就看出来女儿疲惫的神情下藏着心事。
她心里也是不由的叹气,这姑娘啥都好。就是不着急找对象,终身大事总在这拖着,像什么样子呀?
她这个当妈的知道自己女儿长得什么模样,更是风风雨雨,这么多年经历了许多,最清楚红颜惹是非。所以一心想让龚雪赶快有个归宿,有个依靠,就不用再天天让人牵肠挂肚,替她担心了。
可是,偏偏怕什么就来什么。这姑娘早就成大龄女青年了,却一直没有正儿八经的相过对象,甚至都没认真考虑过终身大事。
花朵太娇艳,狂蜂浪蝶太多,再加上她一个人,远远的在北京城,这边有心操不着,有力也使不上。这种情况怎么能让这个当妈的放下心来,所以,她早动了心思,想托关系找门路,把龚雪的工作调回到上海来。
哪成想,这回回来,这姑娘竟然说她从文工团调进北京电影制片厂,已经正式成一名专业的电影演员了。
龚雪妈妈听了以后是不喜反惊,甚至心里边已经有了不好的念头,就怕自己担心的事真成真了。
自从龚雪回来,她是旁敲侧击,想打听具体的情况,但是这姑娘嘴挺紧,就是不肯详细多说。
不过,稍微能放心的是,看她的样子,倒不像胡思乱想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有一个太漂亮太优秀的女儿,真是太伤神操心了。
龚雪进屋以后,边换鞋边说道:“我们那个外景地只联系了今天一天晚上,明天就不能拍了,所以必须得把所有的镜头拍完。到现在,还算是顺利的,本来我都打算今天熬个通宵呢。”
龚雪妈妈给她从厨房里不一会儿端出来了小菜还有粥,还都冒着热气。
她嘴里还不停的唠叨着:“女人家最怕熬夜。熬的多了以后就不漂亮了。”
龚雪拿起筷子夹了一口小菜,边嚼边笑着说道:“漂亮不漂亮有什么?”
“变丑了就嫁不出去了。”
龚雪妈妈边说边用探寻的目光看向了女儿。
这一下很出乎她意料的是,平常类似的话题,龚雪都是表情平淡,随口就应付过去了。这一次却一下子红了脸,还低下了头,眼光中溢出了温柔的神采。
龚雪妈妈心里“咯噔”了一下,女人这样的神情和反应,她心里哪还能不知道意味着什么。“女儿心里有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