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师傅带着小徒弟把东西拆好,装上三轮车,几个人一块出了四合院,去了新院子。
许国平和金师傅他们离开以后。
邵武又找到刘桂贤,把饭馆扩大规模以后的细节安排跟她商量一下。
“刘姐,我觉得现在把后院腾出来以后,主要当成雅间包房。金师傅他们原来就是按照原汁原味、古色古香的风格翻修的,所以现在完全可以直接拿来用。另外还有一点,要是郭哥现在愿意从单位离开到咱们饭馆我完全支持。现在,我觉得他在咱们这儿比在单位干更有保障。因为,我已经有底气有信心了。”
邵武把整个院子腾给悦宾饭店,也让刘桂贤很激动。现在又听他这么一说,显得更高兴。
“小武,后边院子一用上,咱们这名副其实就成悦宾饭店了,再也不是原来小饭馆的样子了。想想我心里都激动。你郭哥那边,其实他早就说几遍了,他现在过来不光是他自己,还有他俩徒弟也能跟着一块儿过来,你看怎么样?”
邵武想了想,很认真的对刘桂贤说:“我这個人做事,对人首先看人品,技术水平排在第二位。所以这个还是刘姐你把关,只要你觉得人行,技术水平都可以慢慢学,慢慢培养。”
刘桂贤笑着点点头:“你放心吧,这俩徒弟都是你郭哥当儿子养的亲徒弟,说句玩笑话,比海顺和海利还孝顺呢。”
两个人忍不住都笑了起来。
邵武对刘桂贤说:“刘姐,要不是现在社会环境,其实咱们饭店我也想扩大规模的,最起码再开一两个新店。但是犹豫了一下,还是准备先集中在太平胡同这儿立住脚,等到过两年再说大发展。所以,可以注意多培养点人,为以后咱多开店做准备。当初,咱们和陈大姐准备开饭店的时候就说过,要把咱们的饭店开遍北京城,开遍全国,这个事儿我可一天都没忘。而且一直在为这个目标做着准备。所以刘姐,也别忘了呀,咱们还要干大事呢。”
刘桂贤点点头,然后脸上露出为难的样子,她问邵武:“小武,现在衙门来人级别越来越高,我心里有点发慌,到时候接待和回答问题的时候该怎么办呢?”
邵武想了想,这还真是一个不小的问题。你说刘姐这人吧,干事踏实实在,在迎来送往上,言语得体,态度亲切,人缘很好。
但是这不是跟顾客,也不是跟朋友亲戚,这是跟衙门上级。所以这不是光客气和态度的问题。
首先要得明白人家为什么来。肯定不是来吃饭。也不是闲着没事过来凑热闹。人家能过来更多的是一种姿态,是象征性的意义。当然对大领导们来说,也是实地的来看一下,自己设计的政策在实际中到底是什么样的结果和表现?
接下来还要明白,人家既然能来,就是已经认可你了。可以说大事已经定了。
于是,邵武对刘桂贤说:“刘姐,你可能想的太多了。平常你怎么对我的就怎么对他们,完全就没问题。说话呢,只管多回想回想过去有多苦,过程有多难,未来有多少期望和幸福,就把握住这几点,其他的就跟你平常跟人打交道一样,千万别造作,千万别刻意。越真诚,越自然越好。你就把他们当成咱们百花深处和太平胡同里的老邻居,怎么高兴怎么处。”
刘桂贤毕竟是在领导家干过工作的,其实心里很明白怎么跟领导打交道,只是因为最近太热闹,来的太多,级别越来越高,让她有点应接不暇啊,心里有点虚而已。
这时候最需要有人安安她的心,定定神,别让她自我怀疑,让她明白心态不能飘,千万不能东施效颦。现在来的领导都是干实事的,需要的不是刘桂贤抛下工作的迎来送往,需要的是她实实在在的把小酒馆干的老百姓喜闻乐见。
所以,心态平和的把领导们当成普通老百姓和一般顾客,是效果最好的。
刘桂贤本身就是很懂人情世故的人,邵武只是一提醒,最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的心绪,很快就重新平静了下来。
她连犹豫都没有犹豫,显得很高兴,笑着点点头,说道:“我说呢。总觉得哪儿都越来越好,怎么心里反而越来越不舒服了。原来咱们上门求爷爷告奶奶,现在人家上门问咱们需要什么,一时还有点不适应,没弄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小武这么一说,姐心里算有数了。哎,还是不能胡思乱想,以后我就天天琢磨怎么把饭馆开好,怎么让菜更实惠好吃,其他的愿怎么着怎么着。”
…………
1980年。最活泼的还不是经济和社会发展,而是文艺和影视。最热闹的不是挣钱、找工作,而是文艺青年的文学梦。
这是一个物质和思想都特别贫乏,所有人都嗷嗷待哺的时代。所以当遮挡阳光的天棚打开,柔嫩的小苗儿们拼命的抖动着叶片儿,用自己所有的能量充分的进行了光合作用。
各报纸杂志原来投稿来源单一,文章风格固定。现在,文艺青年如雨后春笋一般冒了出来,各种各样风格的文学作品如雪片一样飞进出版社。
编辑们一个一个满是幸福的苦恼。早几年看稿子,被单调乏味给折磨的就像天天吃食堂里的没油水的饭一样,看的想吐。
而现在,一下子又太丰富了,很多作品很大胆,风格很激进,看的编辑们小心肝儿扑通扑通乱颤。又有点像营养太丰富,吃得太油腻,胃里有点受不了,变得消化不良了。
所以,各出版社杂志社现在的编辑部里热闹的很,从天明争到天黑,编辑们各执己见,典故和口号张口就来,天天吵的跟菜市场里的大爷大妈一样。
大家都在表达意见,争论是应该统一思想,还是应该百花齐放。谁也不敢确定,是应该描绘反映现实,深挖痛苦。还是应该借物抒情,朦胧表达,歌颂美好。
北京城东四十二条胡同的青年出版社,新成立的文学编辑部里,此时争论的就非常的激烈。
他们这个编辑部的编辑们都很年轻,主编也是出版社的副社长兼任的,思想很活跃。可以说,出版社对文学编辑部支持力度很大。就是想利用目前活跃的文学风气,让刚刚复刊一年多的《中国青年报》能够更快的打开局面。同时,也为即将创刊的《青年文学》打下基础,吸纳优秀的作者,培养优秀的编辑人才。
而最近两天整个编辑部就因为《大桥下面》这篇小说争论不止。
小说风格大胆,笔法写实,蕴含真情,让人读了以后能够体会到什么叫眼含热泪面对着生活微笑。
但是,小说女主人公秦楠,单亲妈妈的人设,个人生活的经历,那段岁月的不堪回首在她身上留下的伤痕。在这个时代的文学作品里,都显得大胆而冒失。
可是,偏偏秦楠这个角色又是如此的生动活泼,有血有肉。她的身上具有了你能理解到的中国女性所有的优点?美丽,善良,温柔,坚强,而又富有爱心,哪怕每天都是阴雨连绵,但她仍然如太阳般的温暖。就如同长在街边砖缝里的那一棵漂亮而倔强的小菊花。
让所有沮丧和绝望的人看见她的时候,都能够得到一种永不放弃的向上的力量。
所以,这篇叫做《大桥下面》的小说充满了吸引力,让人读起来热泪盈眶,非常的打动人心,而且轻易就能引起人们感情的共鸣。
问题是,描写的日常生活,对现实社会和过往社会有太多现实性的揭露和表述。
让人读起来又忍不住紧张的心肝扑哧扑哧乱颤,忍不住就想问这样写行吗?会不会带来麻烦?
文学编辑部的编辑们,就是在争论这个问题。
这篇小说绝对能够在《中国青年报》上发表,发表绝对会受到读者的欢迎。但是,能发表,敢发表吗?会不会引来各方面的口诛笔伐?会不会被扣上帽子?
目前编辑们比较占上风的统一意见,是发,一定要发。年轻编辑们都说,“我们文学编辑部,我们青年出版社,只看作品本身,只考虑作品的文学性和思想性,不考虑其他的东西。”
但是老成持重的老编辑们还心存疑虑,还是有点胆战心惊。
兼任主编的张副社长端着茶缸子喝了一口,看着辩论的面红耳赤的一帮编辑们,苦笑了一下。
哎,不能再这样没完没了的争下去了,正常工作都受到了影响。下一期报纸发什么内容还没个数呢,差不多工作全停了。
他干脆把缸子使劲的往桌子上一顿,“砰”的一声响,让所有争论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吃惊的看向了张副社长。
“同志们。别争了,用咱们的老办法,把作者叫过来,一块儿讨论讨论,看有没有可以修改的地方。发与不发,等见了人通了气儿再说。”
终于一锤定音,所有的争论和不同意见全部搁置。就等着小说的作者邵武过来以后再具体讨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