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天一夜,熬到上海就像经历了一个轮回。
邵武觉得自己不管是从内心,还是从身体上来说都变得更坚强了。
站在只在图片里见过的上海老火车北站出站口,邵武只觉得恍如隔世。
这里没有宽阔的广场,显得稍微有点狭小。看看四周建筑的拥挤,估计也是受限于空间的原因吧,这个火车站有点太过局促了,简直跟大上海的名头不相配。
而且,出门就被很多客车堵住了视线,一两排可以让人从这里踏上新的旅途的长途客车,占据了大半的视野,间或之间还有几辆吉普车和上海牌轿车。
而且门口熙熙攘攘杂乱不堪,不少推着二八大杠自行车带着行李过来接人送人。
邵武没有找到出租车。
他先从门口往两边走了走,让自己视野开阔点,最后看到东边的马路边停了很多看起来呆萌呆萌的带棚三轮车。
看那個样子,应该是拉人的。干脆问问旁边一个急匆匆过路的中年男人:“同志,在咱们上海是不是出租车就是那种三轮车呀?”
那人倒是挺热情,往邵武指的方向看了看,笑着说:“你说那个叫乌龟车,对,那就是拉人的,你要去那边专门有个三轮车的售票窗口,买了票再去坐三轮车。”
这可真是新鲜的感受啊。不过,大上海这种乌龟车真挺可爱的,暂时让邵武对这儿有了一种好感。
乌龟车起步价1毛5,售票员问邵武要去哪儿?
邵武一时有点犹豫。他有两个选择,去上影厂,或者直接去龚雪家。
最后他想了想,一定要先解决个人感情问题,于是决定去龚雪家附近找个招待所,或者宾馆住下。
“同志。我去重庆北路某某号。”
“好。到重庆北路总共3毛5分钱。”
邵武付了钱,售票员给他打了票。
他捏着三轮车票问售票员:“我直接去那边路边随便找一辆都能坐是吧?”
“对。看哪辆顺眼儿随意任选,都能坐。保证都能把你拉到地儿。”
邵武觉得上海站这乌龟车确实不错,最起码,比在北京火车站没有一个什么专门的运送客人的交通工具强多了。
后世的上海,邵武很熟悉,但是这个时候周围的一切,还是有很多陌生感,当然,也不至于辨不清方向。很多一直存在到以后很多年的建筑,依稀能辨认出来它旧日的模样,也找到了一种时空转换的特殊感受。
出于信任感,邵武专门找了一个三四十岁的中年妇女开的乌龟车。
选她,主要是看她面相比较和善,觉得随便欺生的可能性比较低,顺顺当当的旅途能够省很多麻烦事。
乌龟车就像它的名字一样看着虽然呆萌,坐里边也确实不舒服,特别是对邵武这样身材高大的北方人来说,有点不友好,实在是太窝的慌啦。
开车的中年妇女,笑着对邵武说:“你这身材坐这车确实有点受罪。还好重庆北路不算远,待会儿我开稳当点,咱们赶快点,让你少受会罪。”
在突突突的马达声中,邵武坐着乌龟车离开了上海老北站。
就在乌龟车还没有从道路的尽头消失的时候,从出站口又出来了几个很引人注目的靓丽女孩。
周洁拉着自己同行的同伴一路飞奔,赶到了出站口,首先踮着脚尖儿就朝周围先找了一遍。
很快,她就唉声叹气的失望了。想在拥挤的上海火车站找到一个人,简直是太难了,可能性太低。这里人群汹涌,拥挤不堪,常常两个人走对面都有可能被人群冲散。一路的人不牵好手,都有可能走丢。
她想找到邵武,简直是如同大海捞针。但是抱着万一的念头,还是急匆匆的赶到了出站口,想着说不定能在这儿碰见他,但是足足站着瞅了五六分钟,也没有看见邵武高大的身影。
她的同伴刚开始时是好奇,后来是尽力忍耐,到最后实在忍无可忍,不高兴的说道:“周洁,咱们快走吧,你看周围的人都在看咱们。看的人浑身难受。”
是啊。她们在这站着,就像荒野里里开了几朵小花,别提多显眼儿了。甚至已经开始有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开始注意这里,慢慢的朝这边靠近了。
周洁不由的慌张了起来,跟同伴儿对视了一眼,最后再朝周围不甘心的看了一眼,才一块儿牵着手迅速的离开了。
相比较于北京城,这个时候的上海街道显得更拥挤,路旁的建筑因为离得近,显得更有压迫感,紧凑的老楼房也更多一点。
但是路上的车辆行人都差不多。
差距不像北京城跟广州有时空错乱的差别。他坐在乌龟车里尽量的低着头,让自己舒服点儿,眼睛透过旁边的小窗户,看着街道两边的热闹场景。
这个时代的城市虽然没有后世那么先进、时尚、发达,但是不管是北京城,还是上海或者广州,都给邵武一种活泼泼的人间烟火气的感觉。
总是觉得更接地气,总能人觉得会有太多让人值得眷恋的东西。
街上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的笑容,不管是骑车还是步行昂头挺胸的姿态,总是让人能体会到一种充满希望的幸福满足感。
邵武看了看前面专心致志开车的女司机,笑着问她:“同志,你知道不知道我要去的那附近,有没有干净舒服的旅馆住啊?”
前面的司机几乎没有犹豫,对邵武说:“我记得在223弄路口,有一个四美旅馆,虽然不是国营的,但是服务态度好,环境干净,而且因为是新开的,很多东西都是新的,我把你拉到那儿,你可以先看看。如果满意了你就住下,不满意了我再给你推荐。”
邵武听着对方很温和的上海口音,心里顿时对今天选的这辆乌龟车很满意。这个开车的中年女司机最起码没有对外地人很明显的情绪,总算是让他少了许多在绿皮火车上憋了那么长时间的郁闷,现在有了一份轻松愉快的心情。
乌龟车一直开到了四美旅馆门口。
女司机还专门儿领着邵武一块儿去旅馆里看了看。
看到四美旅馆里,那个迎出来长的跟女司机有几分像,只是年轻一些的女人脸上笑颜如花的样子。邵武瞬间明白了,合着这么好的态度,纯粹是因为利用职务之便往这边拉了一个客人。
如果真是这样,说起来还真够巧的。
邵武也不绕圈子,直接笑着问那个女司机:“同志,你们家是不是正好就在这附近住啊?”
女司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道:“我家倒不在这儿住,我妹妹家在这儿,这不,店是她家开的,所以你放心住吧,我不会乱介绍的。毕竟你也知道到哪儿能找到我。”
邵武还是在四美旅馆住了下来,没有单人间,包了一间标准间双床位。
出示了介绍信和身份证明,做好信息登记,办好手续以后,拎着暖瓶端着盆子,跟着那个女司机的妹妹上了2楼。
他的房间在最东头,是一个两面临路的房间。
邵武故意选的这里,视线好,通风采光也好,住着敞亮。
女老板正要离开,邵武干脆把龚雪家的地址说了一下,问她:“同志,你给我说说,我去这个地方该怎么走?”
女老板脸上的表情很惊讶,看了看邵武,问道:“你是去龚家吧?”
邵武一听,真是意外之喜,没想到旅馆的老板都知道这是龚雪家的地址。
他问道:“对,我就是去他家?你知道他家。”
“我们这里谁不知道他家。多漂亮一双姐妹花,附近老有名了。哎,你不会是来找姐姐或者妹妹的吧?”
……
四美旅馆没有洗澡的地方。但是旅馆开在这儿,就有它的道理。
因为正好路斜对过,就有一个老弄堂里的公共浴室。
不仅是在北京城胡同里的四合院,洗澡上厕所难。在上海的老弄堂里,洗澡上厕所也是头等难事,每天早上倒尿盆同样是固定节目。
这些建在弄堂口、街道边的公共男女浴室,就是为了解决SH市区里老弄堂居民“洗澡难”问题。
这里跟BJ的澡堂子有相似的地方,但是少了那种热腾腾的老汤子味儿。
价格很便宜,洗一次澡一毛钱。邵武拿着准备好的干净换洗衣服,进去以后先到了更衣室。
一条沿墙的长木椅子上方,是一排长方形的更衣箱,每个箱子上都有一把抽屉锁。
邵武学着别人的样子站在长椅子上,将自己脱光,衣服锁进箱子。
钥匙上有个松紧带皮筋,套在手腕上,跟别人一样,在大池的进门处的铁皮蒸箱里取一条毛巾,走到大池子边,看着里边浑浊的洗澡水有点儿发愣。
邵武在北京城已经有好长时间没进澡堂子了,没想到万里迢迢来到上海,还要洗一回荤汤。
哎,也别讲究了,既来之则安之,闭着眼享受吧。
先坐在池边,腿脚泡在水里,渐渐适应水温以后,才慢慢坐进水里,用热水将全身泡透。
不过,他没待多长时间就出来了。实在是这边跟北京城洗澡不一个规矩。他发现这里的人泡大池子,竟然用家里带来的丝瓜精打上肥皂将全身擦透,然后,很多人竟然直接专门下到大池里将身上的肥皂洗净。
怪不得池子里的汤水这么浑浊呢。
再怎么入乡随俗也受不了了,本来想泡泡澡去去疲劳还是算了吧。上海这里的便民公共浴室洗澡,没有北京城清华池的汤子,洗着讲究,洗的舒服呀。
简单的冲了冲,洗干净身上和头发,换了一身干净衣服,邵武拿着自己的脏衣服回到了四美旅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