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把手里那个锦缎包着的布包慢慢打开,边打开边嘴里说着:“这是小武他爸给小武他妈结婚时候的唯一一件念想,那时候,小武还小,他妈亲手给我,说等他大了,找媳妇儿了,就给孩子媳妇带上。姥姥就一直放着,今儿终于小雪来了,我替他妈把这一对镯子,给你戴上。今后,你们俩好好过日子。他妈,他妈,……。”
姥姥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龚雪虽然不知道太多的情况,但也受到情绪感染,跟着她掉眼泪,慧茹也赶紧坐到姥姥身边,轻轻揽住她,用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嘴里说道:“姥姥,今儿是高兴的时候,稍微哭哭,别使劲儿哭。啊,你看你把龚雪都给惹哭了。”
龚雪早就从兜里掏出手绢儿,替姥姥擦着泪,嘴里也说道:“姥姥,你放心,我会替妈妈照顾好邵武的。”
邵武坐在对面红着眼眶看着自己最亲的三个女人,看着她们互相安慰,只觉得心里既甜蜜又心酸。
他几次忍不住都想给姥姥说,给她说,妈妈还活着呢。但是又不能说,不安全。而且,他也说不清她到底在哪。到时候反而惹的姥姥她老人家天天牵挂,说不定更担心。
还不如就让她以为人已经没了,这么多年心里也早就这样想,再伤心也习惯了。如果突然知道人还在,却不知道在哪儿,那种滋味儿估计更难受。
这边四個人,正在上演人间悲喜剧。门帘一掀,杜兰萍手里掂着两个大纸包,人还没进来,嘴里的话语已经飘了进来:“姥姥。今儿我专门给你捎了好吃的,马上入秋了,我弄的糖炒栗子,还有霜降兔肉,正好可以补补。”
杜兰萍进了屋,突然间发现屋里的气氛有点不对劲儿,而且她又立刻看见了邵武,脸上露出了惊喜的表情。不过下一秒她就看见了正坐在姥姥身边的龚雪。
这个时候龚雪听见声音正扭着头朝屋门口看,正好和杜兰平看对眼。
龚雪不禁愣了一下,眼光不自禁的在杜兰萍的脸上转了一圈,就落在了她胸脯上,心里着实吓了一跳。
杜兰萍更是因为对着光把龚雪的长相看了个清清楚楚,心里也是吃了一惊,真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
她还以为自己看花眼了呢,嘴里还脱口而出喊了一句:“龚雪?”
其实龚雪心里正纳闷呢,她甚至在想,这不会就是小姨吧?但是,听邵武说过,小姨属于那种又小又瘦的,眼前这一个身材高挑腰细胸脯大,怎么也跟瘦小联系不到一块儿啊?
邵武连忙站起来笑着介绍:“小雪,这是杜兰萍,是咱们后院的邻居。”
然后,他又拍了拍杜兰萍的胳膊,把她从有些愣神的状态唤醒,“兰萍,你没看错,这就是龚雪,我女朋友。今儿带她过来跟姥姥见见面,正好你也来了,省得以后再介绍了,都赶一块儿了。”
可不都赶一块儿了吗?
这时候,杜兰萍已经反应过来了。对龚雪笑了笑,正要打招呼,眼光又看到姥姥已经打开托在手里的一对翠绿镯子,不由得目光一凝。
一般情况下,家里的老人突然给上门的女朋友把镯子拿出来,这事儿基本上都有代表性。杜兰萍心里突然有些酸不溜秋的不舒服。眼神和表情都有些变化。
多亏了,慧茹及时站起来走到杜兰萍身边,搂着她的肩膀把她拽到另外一边沙发上,两个人挨着坐下,低着头互相说起了悄悄话。
龚雪奇怪的看了看杜兰萍,然后扭头看了看邵武,轻轻的抿了抿嘴唇。
姥姥亲手把一对镯子套在了龚雪的手腕上。雪白细腻的手腕儿配上翠绿的镯子,看起来煞是好看。
姥姥一脸欣慰的笑着,轻轻拍着龚雪的手,她对龚雪说:“小雪,小武我从小说他是个混世魔王皮猴子。没少吵他,没少埋怨他。但是,姥姥心里其实一直知道他是好孩子。以后他要是有啥不好的地方,你只管给姥姥说,那都是姥姥没照顾好他。你们还有个大舅,小舅还有个小姨。他们兄妹4个,姥姥偏心,就喜欢小武他妈,现在那就是邵武了。姥姥没材料,照顾不好孩子。但是我就瞅着他自己争气。现在不但工作好,对家里人也亲,更是还能找到你这么好的闺女。姥姥别提多高兴了。你们好好的。有啥事儿商量着来,别生气别闹。不管遇到啥事儿终归都能解决,日子且长着呢。”
龚雪反手握着姥姥的手,认真的点点头说道:“你放心吧,姥姥。邵武他很好,对我很好。以后有啥事儿了,我们不吵不闹,商量着来。绝不让你老人家操心。”
邵武连忙站起来对姥姥说:“姥姥,您就放心吧。以后有啥事儿错都在我身上,我都认。我肯定不让小雪受委屈。也不让您老人家替我操心,天天让您高高兴兴。等过两年再给你生个大胖重外孙。”
龚雪脸一下红了,扭头使劲瞪了邵武一眼,不过并没有反对。
姥姥听见这个话题明显高兴极了。她甚至还说:“生一个不够,再生两个女孩,小雪长这么漂亮,生个丫头肯定跟她们妈一样惹人疼。你要是光生个小子,到时候像他爹跟个祸世魔王一样,还不够人烦的呢。”
终于,屋子里大家都笑了起来。总算把刚才若有若无淡淡的忧伤给冲淡了许多。
因为,今天炸了丸子,杜兰萍拿了霜降兔肉,邵武他们从上海也捎了不少上海的卤味,最后,邵武还是提议今天在家里吃,随意热闹显得亲热。
龚雪也是这样想,慧茹干脆给姥姥说:“正好我炒几个菜,等会儿姥爷回来了,再买两瓶酒。咱就在家里吃,刘姐的小饭馆啥时候去都行。今儿,龚雪头一次到家里来,我看也不如在家里热闹。”
今儿吃饭,杜兰萍也坐上了桌,中间王建设还过来找她,被她打发回去了。
姥爷回来知道了龚雪的事儿,明显很高兴,但是毕竟是家里的冷面笑将,话不多。
但是看他不停的一杯一杯喝酒,就能感觉到他心里有多高兴。特别是,当龚雪还端着酒杯站起来敬他酒的时候,姥爷更是自己连干了三杯。
龚雪这杯酒没让邵武替。她自己一口喝干,一杯酒喝下,立刻霞飞俏脸,显得更加娇俏动人。
然后她又端了杯酒,站起来对姥姥说:“姥姥,您今天说的话我都记着呢。以后咱们家和和睦睦,快快乐乐。也能让姥姥健康长寿,以后替我们领了孩子,再接着替他们还接着领。”
邵武从来没见过姥姥这么豪气,竟然抬手擦了擦眼角高兴的泪水,一仰头把一杯二锅头喝进了嘴里,吓的邵武肝颤,正要把酒杯给她要过来,劝她不要再喝了。
一直没说话的姥爷摆摆手把他挡住了。“没事儿,你姥姥比我能喝。从前都是她把我背回来。”
看看这就是冷面笑将。姥姥被他逗笑了,还使劲的瞪了他一眼,嘴里说道:“好像多有光彩一样,还好意思挂嘴上说。不能喝,还好逞能凑热闹。这一点儿,我看路强就像你。不像小武他妈,还有小武,那都是像我。你看我们啥时候喝多过,但是少喝过没有。”
姥爷尴尬的要命,赶紧低头夹菜,再也不敢乱说话了。
桌上一时笑成了一片,气氛欢快融洽。
就在这时,都没想到,龚雪又站起来给慧茹端了一杯酒。
她脸颊微微泛红,笑着对慧茹说:“莪听小武说叫你嫂子,我也跟着他喊一声慧茹嫂子。”
慧茹稍微有点意外,但是没有慌张,连忙笑着端着酒杯站起来,她说道:“嫂子那都是好多年前的陈芝麻烂谷子事儿了,以后别喊嫂子,就喊慧茹。”
龚雪心里最奇怪的感觉就是,明明觉得眼前这个女人跟邵武的关系应该有点不对劲。但是,总是觉得这个人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亲切感,甚至都能让你看着她淡淡的笑容,生不起来其他别样的心思。
两个人碰了一杯,都是一饮而尽。
邵武看龚雪一杯一杯又一杯,心里有点着急,等她坐下后,忙把一瓶汽水放在她的面前,正要开口劝劝,让她悠着点。谁知道,一直坐着只跟着笑,没怎么说话的杜兰萍竟然端着酒杯站了起来。
她这一下站的有点突然,就连坐在她旁边的慧茹都没反应过来,一直挂着淡淡笑容的脸上,今天第一次出现了慌张的表情。
龚雪倒没有惊讶,而是饶有兴趣的看着端着酒杯,看着自己的杜兰萍,然后她扭头斜看了一眼邵武,淡淡笑着轻声说:“别光拿汽水啊,快把酒杯给我倒满。”
邵武拿眼瞪了杜兰萍一眼,埋怨她没事找事凑热闹,可是杜兰萍竟然还对他挑挑眉毛,一脸的挑衅。
邵武给龚雪把酒倒满。龚雪端起酒杯站了起来。
这时,姥姥半张着嘴,瞅瞅杜兰萍,又看看龚雪,心里恨不得把那个皮猴子摁在地上用鞋底子抽他几十下解解气。
这可咋整啊?多好的闺女,别弄崩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