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利平一下播放键以后,其实一直在打量着邵武的反应,这会儿看见他的表情,等到音乐播放完,他笑着对邵武说:“我刚才没先跟你多说,就是想让你不掺杂任何主观的印象,听听我编的这个曲怎么样?符合不符合你写曲子的时候的原本设想?真不好意思,我也是见猎心喜,有点越俎代庖了。你不用管哦,我这个编曲这只是我個人的一次尝试,你只管自己还写自己的。”
邵武连忙摆手。
他写个屁的编曲啊,他能把简谱跟五线谱写出来已经不错了,编曲这玩意儿太高大上,离他很遥远,他根本还没整明白呢。
这一次即使是王利平现在还没写,他也想找个机会,让他把这件事儿替自己做了呢。
“王老师,您快别这样说我呢,也就是哼个小调的水平,想做编曲我真做不好,我刚才听了你做出来的这段曲子,根本就是我想表达,却没有办法实现出来的音乐,就是我脑子里的旋律,很完美。所以,你只当我那是抛个砖,为了引出现在这块美玉而已。”
说实话,对于邵武的说法,王利平倒不觉得意外。会作曲跟会编曲不是一个概念。
歌写好只能算是框架,连毛坯房都算不上,但是编曲就当就相当于把房子装修改建,最后达到用户心目中的最终使用要求。所有风格啊,以及实用性的体现都在于编曲的把握中。
有的人乐理知识不多,修养不够,因为灵光一闪,感情到位,能写出来很好的旋律。但是编曲就不是那么随便能够靠灵感来应付的,它需要扎实和综合性的音乐素养。
这会儿王利平兴致颇高,他又把录音机打开,把磁带换了个面儿,然后笑着对邵武说,“你写的这首牧羊曲给了我很大的灵感,我又把原来写好的一首少林寺的主题曲《少林少林》重新修改了一下,刚让人帮我合奏了一曲,我录了一个原声,你听听效果怎么样?”
邵武听到录音机里放了一遍儿王利平修改后的《少林少林》,他品了品味,跟自己记忆中的歌放在一块比较了一下,觉得差一点感觉。
他想了想,突然想起来到底哪儿缺了点东西,他对王利平说:“王老师所谓暮鼓晨钟,少林寺毕竟是和尚寺,有时候青灯古佛木鱼声声,需要一种很有禅意的声音。所以,我觉得可以加个乐器模仿一下木鱼的声音,敲击出来节奏。而把鼓声给去掉,毕竟鼓和少林不太搭。”
王利平歪着头皱着眉头品了一会儿味儿,不禁连连的击节叫好,“妙啊。是这个意思,就比如说你写的那一首牧羊曲里边儿就很有一股子,嗯,你说的这股子禅意。我当时还不理解,总觉得有一点别致,现在才知道这就是禅意。好,好。”
如果说刚见面只是客气寒暄,王利平还不太在意邵武这个小年轻,但是这时候只是一个木鱼的声音,就已经足够让他重新认识邵武了。
他这会儿甚至兴致更高了,走到自己的钢琴旁边,从自己的曲谱夹里取出来一张纸递给了邵武。“你会唱歌不会?我嗓音不好,我听你说话声音倒挺洪亮,试着唱唱,我把这个曲子重新再播一遍,你跟着伴奏,把这个歌曲的意境表现一下,我再重新品品。看还有什么要改的?”
艺术家做事情就是这样,讲究一个兴之所至。现在王利平估计找到感觉了,所以邵武只好把《少林少林》的曲谱拿在手里,尽力配合着他。争取不要把他的灵感给打断了。
录音机里重新又响起了《少林少林》的乐曲,邵武赶紧挺胸昂头脚脚下不丁不八,站好姿势,调整心情。
当节奏一到,他开口唱道。
“少林少林,
有多少英雄豪杰都来把你敬仰,
少林少林,
有多少神奇故事到处把你传扬,
精湛的武艺举世无双,
少林寺威震四方,
悠久的历史源源流长。
…………,”
邵武一开腔,王利平眼都亮了。接着在听演唱的过程中,他神情专注了许多,而且手上不自觉的打着拍子。
龚雪在一边听的眼中更是异彩连连,她听邵武唱过歌《酒干倘卖无》、《小摩托》、《粉刷匠》。
可是,那时唱的时候,邵武多少有点不正经,怪腔怪调,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气息悠长,声音浑厚,字正腔圆,十分认真的表达过一首歌过。
等到邵武唱完了,他的气息还真挺足,到现在一首歌唱过竟然丝毫不喘,仍然游刃有余。
王利平上上下下仔细的看了他一会儿,忍不住赞叹道:“唱的好啊。练过?”
邵武摇摇头,“瞎唱着玩儿。自己品着味儿,跟着感觉走。”
“好一个跟着感觉走啊,多少人都不懂这个道理啊。今天龚雪唱《牧羊曲》有点儿跟着感觉走的意思,你今天唱这首《少林少林》真的不愧为跟着感觉走。”
邵武正要接话,突然看见王利平皱着眉头沉默了下去,明显能感觉到他正在思考问题。于是他也连忙收声,还对着龚雪示意了一下,让她也保持安静。这艺术家该死的灵感。真是让旁边跟他在一起的人无所适从啊。
王利平还真是来灵感了,足足想了三四分钟他才重新缓过神来,轻轻的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兴奋的对邵武说:“原来我自己琢磨的,想找歌唱团的四个男声,中音和高音混合在一块儿唱能够凸显出来的雄壮的气势,但是我现在又有一个新想法。合唱有合唱的优势,但是独唱更有独唱的味道,所以你到时候给莪录一版独唱的吧。”
啊?邵武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子,“王老师,你说的意思让我唱这首歌?”
王利平很急切的说:“对,你帮我录一版独唱,这两天正好龚雪录这首歌,我再把《少林少林》重新改一下,加上你说的木鱼的声音,我准备用木琴。到时候你帮我唱一遍。”
……
龚雪在北京城待了三天,基本上都是在北京电影乐团度过的,除了每天晚上回家以及吃饭的时候到姥姥那儿混一顿好东西,其他的时间都在忙着练习和录歌。
邵武本来还准备和她一块儿见一回张小薇,可是时间都抽不出来,只能等从香江回来以后再说了。
邵武在陪学陪唱的过程中,也成功的给王利平老师录了一版男声独唱的《少林少林》。
吉普车出了北京城,又开始一路向南。邵武马不停蹄,要把龚雪送回剧组。现在邵武不单是司机还是录音播放机,龚雪会点歌,点哪一首歌,邵武就给她唱那一首。
龚雪像发现了某种新乐趣,听歌听的非常的有滋味。“邵武,你还有什么其他我不知道的地方呀。你怎么唱歌这么好听啊?原来还没发现呢。”
邵武一脸贱笑说道,“我还有最大的好处,你没发现呢?”
龚雪一下子兴奋了起来,从车座上坐起来,看着邵武正想问到底是什么,看到他脸上贱贱的表情,还有挤眉弄眼的样子,脸一下子红了。
她又不是不懂,又不是不知道他天天打什么主意。
龚雪正想冲着邵武埋怨两句呢。但是想了想,语气温柔了起来,一脸娇羞的对开着车的邵武说:“等到拍完这一次《少林寺》,你想怎么样我都依你,主要是现在拍功夫片,我怕会影响。”
邵武正在那挤眉弄眼呢,突然听见龚雪温柔的话语,手一酥。方向盘差点把握不住,幸亏他及时反应过来,一脚刹车把车停住了,又幸亏这不是高速路,而且车流稀少,不然的话铁定是最浪漫的一次车祸。
在冬日的寒风中,从吉普车里传出了一串儿俏丽的笑声,带出了一股春意。
等到龚雪回到剧组,少林寺整个剧组,正好就要开始转场了,他们要从巩县的芦苇荡转移到黄河边,拍冬天黄河边大船上的那场大战。
所以,没有太多时间的相伴,两个人匆匆而别,一个人随着剧组去了黄河,邵武则开着车回BJ。
他到现在还没有给龚雪说过年的时候,要一块儿去香江清水湾拍戏,他准备把这个消息当成一个意外的惊喜。
北京火车站,头一批从西安回来的《苏醒》剧组成员下了火车,殷婷茹和陈冲走在最前面,晕晕乎乎的拎着行李,出了出站口。
高飞很想表现一把男士风度,替殷婷茹和陈冲把行李都拿上,可是俩姑娘都不让他拿。
陈冲是因为跟这个人八字不合,殷婷茹是则听陈冲说的太多影响了观感,反正两个人都有意跟他保持距离。
高飞其实觉得自己可冤。碰见那样的紧急情况,谁能反应过来,只不过是愣了个神儿,稍微后退了两步,在剧组那么长时间,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革命友谊就这样一点不讲了。
本来,他跟陈冲在剧组里处的还不错,虽然在戏里边配合的让人觉得有点别扭,但是戏外,在剧组拍摄地那么偏远无聊的地方,对彼此难免印象有分数加成,自然慢慢友情越来越深。
可是,因为戏拍完了,要找找刺激去放松一下,几个男演员找了当地几个朋友,结伴去打猎,陈冲非要跟着去。
结果在山里头,她不但迷了路,而且在一个破房子里,还被一个流浪汉给吓了一跳。
当时高飞正好回来找迷路的陈冲,两个人刚碰到一块儿,还没顾上说话呢,那个流浪汉从两人旁边的乱草堆里突然跳出来,拿个刀逼住了陈冲。
就因为这样的情况,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