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这是在埋怨我么?”颜嘉仪一脸委屈,“我这样做,为王爷省下了多少银两?!以御敌之名求拨军费,父亲已经给冀州批了很多,为此还招致政敌非议,连皇上都亲自询问过父亲呢。”
颜嘉仪瞅一眼郦允晟,嗔怨地说:“王爷,你招募、豢养军队需要银两,都加收了三成赋税,还是入不敷出。哪有钱给那些贱民治病?!”
郦允晟脸色稍缓,瞥一眼嘉仪,颓然说:“这场疫病是毁我前程的灾症,老三却凭此东风的借力,名利双收,在父皇心里扶摇直上!长春节那日霁月台宴群臣,父皇亲点宛神传要听,其用意……哼!”
颜嘉仪柳眉微挑,眼藏怨毒,说:“一个没见识的乡野丫头,政务、权谋什么都不懂,难以辅佐夫君成就大事,只会舞文弄墨、开方煎药,拿着老三的赋税钱沽名钓誉,妄称宛神!我看哪,老三迟早会被她所累!”
郦允晟正要开口,却听内侍禀报说:“王爷,颜大人来了!”
郦允晟忙迎出去,却见颜崎黑着脸,眉头拧成了疙瘩,眼含焦虑,一进门就说:“情况不妙了!”
原来,郦允晟授意颜崎暗中捉拿马福兴的家属,想以此威胁马福兴翻供。
谁知颜崎派出的人却扑了个空,马福兴的家属连同族人全都不见了踪影,显然被人抢先了一步。
颜崎说:“颜炜已经被大理寺捉拿,听说还有大火中的幸存者做证人,这案子算是铁定了。此番马福兴金殿自告,应是有人精心安排,剑指英王。”
郦允晟咬牙道:“布局严密,天衣无缝,一招致命,无懈可击。幕后黑手除了郦允珩,还能有谁?!”
颜崎沉默片刻,说:“此案朝野关注,又是三司会审,我们的人恐怕难以瞒天过海。为今之计,只有丢车保帅了。我让人通知颜崎认下此罪,挡了灾祸罢!”
颜嘉仪吃惊道:“那堂兄他……他岂不是……”
“那还能怎样?!为父多次教导于你,做事一定要策划周全,瞅准时机,一击即中,绝不能给对手以还击之力,更不能留下把柄让自己被动!此事颜炜做事不利,留下祸根,引火烧自身,无人可救他!嘉仪你日后做事可要谨慎,引以为戒。”
郦允晟沉吟片刻,说:“就算颜炜认罪,恐怕也难取信于三司。倘若命他当场仿写本王字迹,岂不是露了破绽。”
颜崎冷笑道:“我会让颜炜认了罪就服下毒丸,死无对证。颜炜也能图个痛快,比凌迟强多了。此事出在冀州,只怕皇上对英王的执政能力会有否定,这就是睿王的终极目的。”
郦允晟眼底掠过凌厉之色,说:“老三这次出手狠绝,占了上风。陈复一案,还请岳父大人施力,痛下杀手,斩断老三在朝堂中的臂膀。”
颜崎点头说:“皇上将陈复一案交刑部审理,刑部尚书郑贤也是我们的人,我让他使些手段,设法让陈复认罪就是。谅他一介书生,熬不过几日。此事交给我即可。”
郦允晟拱手说:“有劳岳父大人了。”
三司会审的结果很快就上报给了天煜帝。
天煜帝闻听奏报说:案犯颜炜仿冒英王手谕,假传谕旨给马福兴。颜炜自知罪孽深重,招供画押后服毒自杀了。
天煜帝心知此事没这么简单,也只得装聋作哑。随后就把郦允晟叫进宫里,劈头盖脸痛斥一番,又语重心长教导良久。
郦允晟知道辩解无用,跪在地上痛哭流涕,诉说失察之过,发誓日后要反思慎行,修德修身,天煜帝这才作罢。
刑部尚书郑贤奉旨彻查陈翼生案件。
还未开始着手,郑贤就收到皇上谕旨,称陈复年老体弱,不得对其用刑。审讯必须由两名以上刑部官员共同审理。
郑贤心里明白:这陈复受到上层核心势力的保护,不单颜崎的授意无法执行,而且自己还需小心防备。有一点行差踏错,自己就可能官职、甚至性命不保。
郑贤海捕劫匪的告示贴出去没几天,竟然有了可喜的收获:北城的巡城御史袁谯在巡逻时,有百姓举报形迹可疑者。
袁谯随即率军出击,捕获六人,其中一人,正是被塔尔淦部落劫走的叛将陈翼生。
郑贤大喜过望,赶紧邀了刑部侍郎周素一起,共同审讯陈翼生和这几个劫匪。
事情很快便真相大白,只是结果有些出人意料。
劫走陈翼生的果然不是塔尔淦部落的人,而是邕州刺史罗庭霍的部下。
劫匪称他们受罗大人密令,追赶押往京师的陈翼生,并扮作塔尔淦部落的人劫走他。
周素问道:“罗大人派你们假扮塔尔淦部落之人,有何用意?!”
一名劫匪回说:“小人也曾有此疑问,并询问过罗大人。罗大人说事关军事机密,不准多问。”
另一名劫匪说:“罗大人命我们劫了陈翼生后,就故意暴露行踪,等官府有人追捕我们,留下陈翼生逃走,千万不可落入官府手里。谁知巡城御史和军士实在太骁勇,我们一个也逃不了,全被抓获了。”
郑贤和周素断定罗庭霍与此案大有关联。
因罗庭霍是边将,二人不敢轻易处置,因此将案情奏明天煜帝,得了圣旨。于是派使者快马加鞭赶往邕州,宣罗庭霍入京待勘。
使者赶到邕州时,却发现罗庭霍已自刎身死。又查那几个劫匪的身份,也都一一得到了证实。
罗庭霍的异常行为,使得陈翼生案疑点重重,认为其遭罗庭霍陷害的声音渐渐多起来。
连主审此案的郑贤和罗素也意见不一:郑贤认为陈翼生通敌有人证物证,罗素认为陈翼生系被陷害,罗庭霍栽赃嫁祸行为明显。
天煜帝左右为难,拿不定主意。痛骂郑贤和罗素无能,下令罚去二人半年俸禄。
朝堂上对案件本身的争议,渐渐演化为两派之间势力的博弈。
两边各执一词,一方要求严惩陈复家族,一方要求释放无辜,吵吵嚷嚷,闹得不可开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