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藏经楼前面不远的空地上,就见一名宫女慌慌张张地跑过来,回禀说:
“陛下,不好了!皇贵妃抱着小皇子还在藏经楼上,说是找一本经书……”
郦允晟一惊,拉着宛儿的手放开了。
他抬头往藏经楼上望了望,见那里已是黑烟熊熊上升,他匆匆回头对宛儿说了声“在这儿等我,别乱动!”
郦允晟不顾人阻拦,踏上了栏杆已经起火的楼梯。
“此时不逃,更待何时?!”
宛儿心里这样想着,便迅速思量逃走的路线,脚下已经在悄悄地挪移了。
宛儿往藏经楼上扫了一眼,恰巧看到皇贵妃抱着皇子出现在窗口前面。
皇贵妃正望着她,脸上带着平静了然的笑意。
这笑容是那样熟悉,当年诗文选婿大会上,宛儿被送到松山草场以备皇子武考的时候,她就是这样的一副笑容。
宛儿从她的笑容里,还读出一些不舍和担忧……
皇贵妃抱着小皇子,故意喊了几声:
“救命啊快来人救小皇子救命啊!”
她看着宛儿,冲她点点头,往一边指指,示意她赶紧走,就伸手关掉了窗户。
宛儿的眼泪模糊了视线,皇贵妃这可是冒着她和小皇子的性命危险,帮她拖延时间逃走的。
宛儿怎能辜负了皇贵妃的情意?
郦允晟只顾上藏经楼去救皇贵妃母子,其他人都忙着救火。千载难逢的机会啊
宛儿趁着这乱作一锅粥的局面,拼命往寺院门口跑去。
欲速则不达!
宛儿一把撞到了一个救火侍卫,她被撞得趔趄了一下,差点跌倒。
那侍卫眼疾手快,伸出坚实有力的手臂扶住了她。
这个侍卫的衣衫很脏乱,沾染了不少灰土和杂物,显然是救火时弄脏的。鬓发上有一绺还有烧焦的痕迹,脸上汗水和黑烟灰交织着,像戏台上的花脸似的,已经看不清他的面容了。
那侍卫并未放开宛儿的手臂,而是握得更紧。
宛儿觉得异样,正要甩开他,听到他低声在耳畔说了句:“宛儿,跟我走!”
如同一个晴天霹雳,在宛儿头上轰然炸响。
宛儿手指一颤,心就像被捉住的鸟雀,一个劲儿地扑棱着。眼底泛滥起了无边的湖水。
一双大手将宛儿的手紧紧握在掌心,拉住她回转身,往寺院后面跑去。
“寺门在前面!”
宛儿赶紧提醒他。
“从那里出不去!有郦允晟的埋伏!”
“可后面是绝壁,无路可走!”
“跟着走就是!”侍卫笑笑,“我来了一个月了,不比你清楚?!”
“火是你放的吧?!”宛儿忽有所悟。
“是啊!”侍卫回答,“玉夫人也是我安排上藏经楼的。”
玉夫人了然的笑容在宛儿面前闪现……
郦允珩一贯的做事风格。
郦允珩拉着宛儿,从寺院后门出来,沿着后山上一条小道,往上奔跑。
跑到小道的半中腰时,追兵追上来了。
道旁突然现出一些全副戎装的人,截住了追兵,双方厮杀起来。
郦允珩拉着宛儿接着往山上逃,不一会儿,黑压压的追兵又围了上来。
这一次,是郦允晟亲自率兵将追上来了。
“苏宛儿!”
郦允晟怒喝一声,“给朕站住!”
宛儿愣了下,看了眼郦允珩,回头望向郦允晟。
“宛儿!你是朕昭告天下的侧后,怎么能离开京城?!你这是要往哪里去?!”
见宛儿犹疑着没作声,郦允晟又说:
“那晚朕跟你讲的话,你都忘了吗?朕把能给你的都给你了,你走了,能得到什么?你好好想想!”
“你给我的,我都不需要。”宛儿回答说,
“我只要自由。如果你宽宏大量真心想给我什么,那就放我走吧!”
“宛儿!留下来,不要执迷不悟!你走不了!回来朕身边,朕绝不会怪罪你的!”
宛儿摇摇头。她发现被郦允珩握着的手疼了下。
这是郦允珩发信号,要她抽身走人了。
宛儿立刻转身,被郦允珩牵着一起往山上跑。
“弓箭手!”颜崎喊了声,“立刻乱箭射死他们,别让他们跑了!”
郦允晟见两边的弓箭手立刻就位,弯弓搭箭,瞄准了山路上的二人。
“不准放箭!别伤了侧后!”郦允晟急忙制止。
“陛下!”颜崎劝谏道,“不可感情用事!这是天赐良机让您除掉郦允珩,万万不能错过!”
郦允晟往远处望望那两个人,下令道:“追!不可放过他们!不要伤到侧后!”
禁军刚要往前追,就见道旁又现出一些将士,阻拦了他们的道路。
又是一阵激烈的厮杀。
……
郦允珩带着宛儿往上跑了一段路,向北转入一条山道,一直走到崖边,揽住宛儿的腰,拉着古藤向下攀援了数丈,落在一块儿巨石上。
郦允珩拉住宛儿,通过茂密的草丛,钻入一片灌木丛中穿行,出来时,面前有一条崎岖的通往山下的小道。
“陛下,前面道路安全,请放心通行!卑职带人在此断后。”
路旁有侍卫现身,拱手对郦允珩禀报说。
郦允珩点点头,拉着宛儿的手,踏上了那条小道。
……
郦允珩带宛儿离开盛州,不敢停留,日夜兼程,终于到达了陵州地界。
危险解除了。
早已是人困马乏,当晚,郦允珩带着宛儿住进了陵州的官驿。
郦允珩凝视着宛儿。
她的眼眸还是那样澄澈,如水般晶莹。她的肌肤还是那样白皙光洁,如月下的淡雅的昙花。
她的气质,空灵婉约,还是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清韵。
她的脸腮……
郦允珩蹙起了眉。
他捧起了宛儿的脸,睁大眼睛仔细察看。
郦允珩的双手颤抖起来,他轻轻摩挲着宛儿的伤痕,突然一把将宛儿紧紧抱进怀里。
郦允珩用脸蹭着宛儿的脖颈,脸腮,秀发,轻轻抚着她柔弱的肩膀,后背,心如刀绞,眼泪盈满了眼眶。
郦允珩竭力忍着,可宛儿还是感觉到了他轻轻的抽噎。
“宛儿,”虽然经过克制,郦允珩的声音还是有些哽咽,“对不起,是我……害你吃苦了……我……”
郦允珩讲不下去了。
他的心千疮百孔,疼得他一个一个冷战接连打,牙齿咬得咯吱吱响,浑身渗出瘆人的森寒。
“宛儿,这笔账,我一定替你清算!我绝饶不了那对狗男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