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允珩险些以为,宛儿恢复记忆了。
不过细察绿袖的眼神,对他还带着疏离和冷拒,他松了口气。
“好,好,好,朕都听你的。朕自己为你做点宵夜,他们不会抱怨吧?!”
郦允珩出去吩咐了一声,不一会儿,烧着炭火的炉子和瓷锅送过来,食盒里放着新团好的元宵。
此时瓷锅里的水已经烧沸腾了,“滋滋”地响着,冒着白色的热气。
郦允珩将元宵放进水里,不一会儿,那些白色的小圆丸便随着水翻腾起来。
“需要多久能煮熟,绿袖?”
郦允珩问道。
“元宵变胖就可以了啊!”
“喔,这样啊!”
郦允珩用勺子给绿袖盛出一碗,自己盛一碗,让人把炭火撤下去了。
“尝尝我的手艺。”郦允珩把一碗元宵端给了绿袖。
“这就成了他的手艺了?!”听着这大言不惭的话,绿袖有点儿忍俊不禁。
不过,威名于世的南帝,亲自为她煮元宵,已经很难得了。
绿袖尝了一个,鲜香爽口,极其美味。
“有十二种馅料啊!”绿袖赞道。
“十二种?”郦允珩尝了一个,果然好吃,只是吃出有花生仁和芝麻的味道。
“还有杏仁、桃仁、瓜子仁、松子仁、核桃仁、蜜枣、莲蓉、板栗、枸杞、百合。”绿袖补充说。
郦允珩盯着绿袖的脸,阴阴地笑着,说:
“朕却不信,你吃一颗元宵,就能品尝出这许多馅料来。简总管”
见简总管进来,郦允珩低声吩咐了几句。
不多时,简总管进来了,手里拿着一张字条。
郦允珩打开纸条看了看,将纸条攥在手心,心里暗暗道:
“宛神就是宛神,果然名不虚传。”
简总管又催着郦允珩回宫。
郦允珩临行时,心跟割裂了一般,迟迟迈不动步子。
怎奈,绿袖对他一副小心防范的模样,看来他在这里,绿袖是难以安宁了。
郦允珩只得狠狠心,逼自己离开。
饶是这样,郦允珩已经觉得自己很受委屈了,次日上朝,劝谏的奏折还是雪片一样呈上了他的御书案。
郦允珩看了几个,都是千篇一律说“大敌当前、国运艰危,陛下不能沉溺秦楼楚馆,应该奋发做一代英主云云。”
郦允珩心里生气,又不能不收敛。
到了黄昏时分,他在御书房疯狂地走来走去,如同陷入笼中的困兽一般。
简总管被他走得头晕,瞅时机进言说:
“陛下,何不传召教坊司女乐进宫歌舞侑酒?”
郦允珩停了一下,迟疑道:
“不想让皇后听闻。”
简总管说:
“陛下传召教坊司女乐,是件平常事,皇后纵然得知,也不好讲什么。”
“那……”
郦允珩迟疑片刻,说,“那就传召吧,不要声张,让她们悄悄地进来就是。”
不多时,教坊司女乐乘马车过来了。
郦允珩立刻跟打了鸡血似的,精神抖擞,意兴勃勃。
悠扬醉人的乐声飞起,女乐翩翩若彩蝶,在堂上轻歌曼舞。
女乐表演了两支曲子后,郦允珩赶忙叫停,让绿袖出来,坐他旁边,说:
“你们继续吧!绿袖刚学了歌舞,唱两支就行,别累着了。”
郦允珩慌着把桌上好吃的干鲜果拿给绿袖,一样一样让她品尝。
他把注意力全放在了绿袖身上,小心地讨好她,眼睛片刻也不离开她,堂上都唱了什么舞了什么,他一概充耳不闻,视若无睹。
而此时,厅堂上已经来了位不速之客,郦允珩却浑然不觉。
来者,正是天成帝皇后安柔公主。
安柔自从嫁给郦允珩,一直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儿。
郦允珩对她温文尔雅,然而她渐渐发现,他始终对她关闭着心扉。
看他经常借酒浇愁,醉醺醺里一声声呼唤宛儿,安柔心里明白了:郦允珩依旧是旧情难忘。
后来,郦允珩借口出征,出去了一个月。
安柔派出的人回来禀报:南帝并非出征,而是在万敬山上逗留了一个月,后来救走了他的心上人苏宛儿。
安柔假装不知,一面令人监视苏宛儿的动向,伺机刺杀一面故意率众出城迎接郦允珩。
安柔不知为何派出的人无一生还,百思不得其解。
而近些日子,郦允珩的反常举动,引起了她的注意。
以前,郦允珩隔三差五地会来她的寝宫,以示恩宠。
可现在
从不出入青楼楚馆的郦允珩,频繁往教坊司跑,晚上独居御书房,近一个月了,未踏进她的寝宫半步。
安柔早派人查清楚,郦允珩看上了教坊司的一个女乐绿袖,这个女子容颜倾国,颇像苏宛儿。
安柔立刻派人去刺杀这个绿袖。
谁知派去的人回来说,南帝派了精锐侍卫,将教坊司守得密不透风,根本进不去。
安柔倒抽一口气。
能让郦允珩如此用心防护的女人,必然不是一般人,应该在他心里占有重要的位置。
安柔恨得银牙咬碎,却只能等待时机,再下黑手。
今日,安柔听闻郦允珩在御书房传召教坊司女乐,心里立刻明白了几分。
因此,她拿定主意,乘玉辇来到了御书房。
走进书房,就见里面莺声细细,余音绕梁,众舞妓回旋如流雪,挥袖似云霓,一派歌舞升平的和缓景象。
安柔入眼就看到:郦允珩身边陪坐着一位绝世美女,她纤秾合度,风姿清雅,有一种空谷幽兰般的绝尘气质。
安柔立刻猜出了这位美女,就是传闻中那个容貌极像宛儿的叫绿袖的歌女。
安柔没见过宛儿,可是从这个美女的身上,已经能窥出那位让郦允珩失魂落魄的美女模样了。
酸涩蚀骨的苦痛,像河流般在安柔心头蔓延开来。
再看郦允珩,讨好地望着眼前的美女,还剥了干果喂食她,满脸宠溺的神情,一副君不君臣不臣的样子。
看郦允珩这番模样,就知这个叫绿袖的美女,便是他的心肝宝贝了。
安柔眼眸里掠过一丝森冷的光,脸上却堆满了笑容,春风和煦地开了口:
“哟陛下如此有雅兴,传召这么好看的歌舞,因何却不叫臣妾一声,让臣妾陪陛下一起欣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