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物如昔，往事如昨。

可过去的一切，都已经若云烟般消散。

如今，已是物是人非，劳燕分飞。空留下一缕悲凉，半怀愁绪，几多恩怨，几分怅惘。

跨小桥，绕画廊，穿花木，过重院……

简总管在前面带着路，走到御花园里时，他停下脚步询问了经过这里的内侍，对宛儿说：

“公主，请跟老奴走，陛下和小皇子在莲子苑。”

瑾儿，他现在长多高了？再见面，他还能认出自己这个娘亲吗？

像是有什么东西，刺进了宛儿心底最薄弱处，疼得她脸上泛起异样的惨白。

“父皇，看剑”

童稚纯净的声音传过来。

在花木扶疏外的一片空地上，一个小小的身影却身姿敏捷，进攻躲闪、跳跃腾挪有模有样。

瑾儿手持一把小木剑，正跟他的父皇郦允珩打得不可开交。

两人专心致志地练剑，并没有发现有外人到来。

简总管低声对宛儿说：

“公主请稍候片刻。”

却见二人战斗犹酣。

瑾儿年龄小，体力显然已经不支，小脸上红扑扑的，满脸水光。可他却不肯认输，直到把他父皇“击败”。

“父皇，我这次算不算赢了？”

“呃……算吧！你赢了。”郦允珩蹲下身，替瑾儿擦拭脸上的汗。

“那你带我去见娘亲！你答应过的。”

宛儿心底又狠狠地抽痛了一下。

只听郦允珩如光风霁月般明润的声音传过来：

“好啊，随后父皇就给你找个娘亲。瑾儿想要什么样子的？”

这句话把瑾儿问愣住了，他一脸懵懂，摇了摇头说：

“不知道。娘亲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

“陛下，陛下”

简总管已走向了郦允珩，说，“天启公主求见陛下……”

“不见！”

郦允珩不假思索，斩钉截铁地抛过来一句话。

简总管有些难为情地回头望一眼宛儿，留下一个歉意的微笑，然后凑近郦允珩，低声说了什么话。

郦允珩转头往这边横了一眼，极不情愿地将手里的木剑扔给侍卫，对一位嬷嬷说：

“把瑾儿带过去玩儿吧！”

见那位嬷嬷领了瑾儿，往另一个方向去。宛儿急了，忙喊一声“且慢，让我见见瑾儿。”

宛儿说着，就赶紧跑向瑾儿身边……

“嘭”地一声，宛儿的胳膊被一只有力的手臂捉住，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那手臂向外一甩。

宛儿猛地向后倒退几步，站立不住，“啪”地一声摔在地上。

宛儿痛得呻吟一声。

郦允珩立刻将目光转向她，面无表情地淡看了一会儿，语气如冰刀一般冷厉：

“不准碰我的儿子！”

瑾儿吃惊地回头望望，瞪大了眼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还愣着做什么？！把瑾儿带过去！”

简总管见郦允珩发火，赶紧对那嬷嬷挥手：“快！快！带小皇子过去玩儿吧！”

宛儿眼睁睁地望着，直到瑾儿的背影，渐渐从花木的缝隙中完全消失……

涌入眼眸的泪水波光粼粼，宛儿咬紧牙关，将眼泪逼退潮。

绿珠已将宛儿搀扶起来，扑打掉尘土，扶坐在简总管命人搬来的椅子上。

她侍立在宛儿身后，神色不安地不断偷瞄郦允珩。

郦允珩被简总管好说歹说，勉强坐上了对面的椅子。

在他们之间放置了桌案，简总管亲自为二者都斟上了香茶。

“说吧，找我什么事？！”

郦允珩姿势简单地倚着椅靠，看都不看宛儿一眼，垂眸瞅着手中的茶水，语气延续了方才的冰冷。

“想跟天成陛下做笔生意。”

宛儿知道跟郦允珩绕弯子没用，索性直截了当，开诚布公：

“天启受灾，需要米粮。天成物阜年丰，粮食宽裕。若放开粮市，准予自由贸易。双方各得其所，互利共赢。请陛下三思。”

“天成粮食宽裕，银钱也不缺。没有必要卖粮糊口。”

郦允珩神情没有丝毫变化，语调漠然地说，

“我心情好，送给谁都行。我心情不好，出什么价都不卖。”

郦允珩将茶杯放在桌上，站起了身：“你请回吧！”

“陛下！有雄心谋取天下的英主，必以天下苍生为念。天成售不售粮，直接关系天启数万百姓的生死。见死不救，袖手旁观，恐怕于陛下的英名仁德有损。此事，陛下无法置身事外！”

一抹苦涩的笑，在郦允珩的唇边若有若无地浮现。他胸膛里的气塞堵得厉害，眼眸深处，一股阴寒之气掠过：

“哼。纵然你舌灿莲花又如何？！再说一次，我心情不好，出什么价都不卖。”

“天成陛下真的要为一己之私漠视人命吗？”

“你们天启拿什么来购买我的粮食呢？”

“你想要什么？！”

“……”

郦允珩眯眼儿看了看椅子，重新坐了上去：

“我不知道什么能让我的心情好。你们天启有什么珍宝美女，都送来试试。只要哄我开心，粮食要多少有多少。”

“陛下，宛儿跟你谈的是大义，并非戏言。”

“我没工夫给你讲什么戏言。”

郦允珩狠狠地吞咽了一口唾沫，

“你刚才应该看到了：我承诺给我的小皇子，找一个让他满意的娘亲。我的瑾儿长这么高了，还不知道娘亲什么模样，天天跟我纠缠。”

郦允珩越说越火大，

“就为这个原因，我心情不好，糟透了！粮食么，一粒都不卖给你！”

宛儿的希冀凉了下来，脸上一直努力挂着的浅笑也收敛了。

有好多时候，她都想愤然挥袖离开。

可是，一想到南宫聿的忧劳，想到天启百姓的惨状，她都努力克制自己。

无功而返不可怕，可怕的是无法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后果不堪承受。

郦允珩的意思很明白。

宛儿听得出，他在怨恨她，逼迫她。

郦允珩想利用这次危机，让她屈服，离开南宫聿，回到他的身边。

南宫聿所料不错，郦允珩的算盘打得很精明。

可是，宛儿实在不愿重蹈覆辙。

她不能忘记过去郦允珩在她心灵上留下的伤痕，她也不愿辜负南宫聿对她的一片痴情。

她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