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嘉仪即刻就返回宫里,去找郦允晟求情。
郦允晟正在御书房批阅奏折呢。
颜嘉仪推开阻拦她的季总管,径自闯进御书房,看见郦允晟就跪倒在地,失声痛哭,央求他宽恕弟弟。
“嘉仪,快起来。”
郦允晟见嘉仪哭得可怜,赶紧将她搀扶起来,劝说道:
“世源也实在是闹得太过了!身为皇亲,更应该克己自律,忠君守法。如今,他被朝臣弹劾了十几条罪状,若不是看汝和岳父面上,抄家都算是轻的。”
颜嘉仪叩头哭诉道:
“臣妾亦知世源犯罪当罚,可他年纪尚小,又从未出过远门。此番若到全州,那里荒凉偏僻,无人照顾,家人怎能放心?还望陛下给他改个近些的地方充军,高堂还能去看望他,严厉训导。陛下……”
郦允晟替她拭去泪,拍着她的肩头,说:
“圣命已下,怎能朝令夕改?!何况,朕已经对他网开一面了。你放心,朕这样做,无非给他一个教训,也堵一堵朝中的悠悠众口。等过些日子,风头过去了,世源也知道悔悟了,朕再将他赦回就是。”
颜嘉仪见已无可更改,何况郦允晟也有承诺,只得收了泪谢恩,请求去送颜世源出京。
郦允晟也不阻拦,爽快地答应了。
……
颜家一家子上上下下几十口,都要去送别颜世源。
颜崎拦下他们,说:
“去的人多太招摇了,还怕事情闹得不大?!眼下是非常时期,多少人盯着颜家呢?!你们日后做事,都小心谨慎点儿。”
最后,只有至亲几人前去相送,一直送到了京郊。
那颜世源哭得跟泪人一般,盘桓着不愿离开。
怎奈王命如山,违抗不得。他只得拜别严亲,由颜崎委托的亲属陪伴着,离开了京都。
颜崎喟然长叹,洒落两行老泪。
“嘉仪,为父隐隐觉得,朝廷的风向变了。”
颜崎说,
“到底是谁突然翻起旧案,让同平章事跟我们颜家成了敌手?!等为父查出真相,一定将此人碎尸万段!”
……
紫宸殿里,淑妃也听到了郦允晟对颜家的惩罚。
同平章事积蓄这么多天,搜罗了颜世源十几条罪状,竟也没让颜家伤筋动骨。
郦允晟只多少做了做样子,并没有真的对颜家动手。
没有一击而垮,再找机会发力,恐怕就不容易了。
淑妃暗暗着急。
天吉宫里,她每待一天,就多一天的危险。
玉夫人的血海深仇,她可以晚些再报。
可是,颜家不倒,颜嘉仪地位不变,郦元琛的安全,她就无法保障。
元琛,是玉夫人活着时候的唯一希望,临终时的不舍牵挂。
淑妃接受了玉夫人的委托,承担起了保护元琛的任务。在元琛的安全上,她必须保证其万无一失。
哪怕舍弃自己的性命,都不能让元琛出事。
淑妃心急如焚。
她望着庭院顶上苍远无穷的天空,深深地感受到了一种无力、无助感。
“淑妃娘娘”
一位内侍过来禀报说,
“陛下在墨文殿宴请一位尊贵的客人,让皇后娘娘和您一起作陪。陛下已经到墨文殿了,请奴才来唤您去呢。”
淑妃素来讨厌应酬,可郦允晟既然让人来请,却也推脱不了。
脱掉日常随意的宫装,换上了正式场合穿的盛装华服。
淑妃对铜镜照了照,里面映出一个美丽的身影。
眉若柳叶,眼似秋月,窈窕婀娜,光彩照人。
淑妃心里不免伤感。
娇美的人儿如出水芙蓉,温婉娴雅,韶华正好。可惜……此刻的她,已长眠在莲花庵后院的林子下面。
那日在莲花庵的情形,又在眼前浮现……
淑妃玉容乘着青色的马车,身着一件橙色的流彩暗花云锦宫装,美丽的眼眸里尽是温婉愉悦。
突然,一支利箭从她后背穿透了心脏,箭头还闪着寒光,玉夫人的衣服瞬间被鲜血染红了。
“宛儿,我……不行了……我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元琛。你答应我,帮我保护他,照顾他,答应我!”
宛儿哭了片刻,赶紧用袖子抹了抹泪。那样的情形下,她还不敢放纵自己的感情。
那个中了她鬼蒺籽的刺客还在墙根下痛苦呻吟。
宛儿走了过去:“你中了剧毒,回答我的问题,给你一半解药:是不是颜嘉仪派你来的?”
刺客点点头,吞下了宛儿给的解药,疼痛立刻减轻了。
“照我的吩咐做,给你另一半儿解药。”
于是,那个刺客在宛儿找好的地方莲花庵后面的一处林子里,挖了一个临时墓穴,将玉夫人暂时安葬在那里。
宛儿将袖子一挥,把解药给了那个刺客。当他一步一步走到不远处的莲花池畔时,宛儿又投了一个鬼蒺籽。
上一颗是要留活口,用的毒药分量轻。现在这颗却是报仇和灭口的。
那刺客中了宛儿这一独门绝技,瞬间便身子一歪,“噗通”一声倒进了莲花池。
溅起一圈水花,激起枯叶和池水的剧烈震荡。不一会儿,莲花池便再也没了动静。
宛儿在玉夫人的简易“坟”前叩首拜别,将奔涌而出的泪水擦拭干净,咬紧牙关,离开了……
……
两行清泪,此刻又沿着淑妃白皙的面庞,缓缓滑落下来。
淑妃赶紧将泪擦干,稳定了下情绪,恢复了云淡风轻的神情,乘上玉辇,跟着内侍到墨文殿去了。
墨文殿殿宇巍峨,殿内装饰华美精致,有泉水穿殿而过,水边竹林如玉,楼阁精致,清风徐徐,花香醉人,别有一番情趣。
这是郦允晟宴请高规格宾客的地方。
不知道他今日要宴请的,是哪方来客。
两个内侍已在门口候着,看见淑妃过来,忙施礼道:
“淑妃娘娘,陛下、皇后和贵宾在蓼风榭,请跟我来”
内侍走在前面引领着,不时提醒着:
“娘娘小心脚下,娘娘慢点儿……”
淑妃跟着内侍,东绕西行地走了会儿,就见内侍指着前方一个台榭,说:
“淑妃娘娘,就在那里。您请”
淑妃抬头看去,见满院花海正中,高起建着一个花榭,周围用白色的纱幔围着,看不见里面的情形。
“让郦允晟这么花费心思,到底来的是什么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