条约签订后,黑廷森和克莉丝汀离开时固然是黑着脸,占便宜的希芙表情也有些怅然。
她低头看着地板,有些失落的问道:
“你怕我输?”
如果罗兰是担心她的安全,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可她真的有把握,如果连克莉丝汀都拿不下,凭什么和索菲娅争。
她需要历练的机会,为什么错过?
“我相信你会赢,我对你有绝对信心,但你能保证不受伤吗?”
罗兰平静的说着。
希芙沉默。
在罗兰面前没必要嘴硬。她的确可以赢,但克莉丝汀是光明神廷重点培养的人才,肯定有一战之力。
如果克莉丝汀杀红眼还不服输,最终结果很可能是一死一伤。
杀死光明神廷的圣女,这仇就结大了。
罗兰笑着说道:“希芙,你是女皇,不是冲锋的将军。我们已经有巨大优势,你却跑去和别人单挑,这不是给对手翻盘的机会嘛。”
“我明白。给对手公平对决的机会,指挥官应该上军事法庭。”希芙微笑着说道。
这句话来自她的专属老师罗兰。
罗兰满意的点头,这就对了。
能动脑子解决的问题为什么要冲上去打打杀杀,能人多打人少的事为什么要公平对决,是有什么心事吗?
希芙没有心事,但克莉丝汀有。
回到船上,她一声不吭回到船舱,愤怒如同毒蛇般撕咬着她。
她真的很愤怒。
这次要赔的钱不是小数目。
比起这笔损失,三万信徒投向异教徒的怀抱才是更大的打击。
这会影响她的声誉,在未来竞争教宗时产生不利影响。
虽然罗兰设计了精妙的交接方式掩饰,但事实摆在那里不会改变。
喜迎圣泉复苏带来的十分喜悦被罗兰的无耻抹掉了七分。
还有三分,也因希芙避战烟消云散。
就在她愤怒不已时,敲门声响起。
“克莉丝汀,还在生气吗?”黑廷森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老师,我想一个人安静会。”
“孩子,比起圣泉复苏的荣耀,这些损失算什么?你刚才鲁莽的向希芙发起挑战才是真的不智,好在罗兰阻止了你。”
这话克莉丝汀可不爱听,“老师,你觉得我赢不了吗?”
“那倒不是,你有光明圣契,有神赐之力,胜算很大。可那个小姑娘好胜心很强,如果拼命反扑,你能保证不受伤吗?”
克莉丝汀沉默。
片刻后,黑廷森的声音再次响起,“你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吗?如果你控制不住力量杀了她,你想过后果吗?”
克莉丝汀本想说不就是一個伯爵嘛,总不至于引起教派冲突和国与国的战争吧。
话到嘴边却咽了回去。
老师不会危言耸听,既然说杀了希芙问题很大,她的身份肯定不简单。
她打开门将老师请进来,恭敬的请老师上座。
“老师,那个希芙是什么身份?难道是丰饶神廷隐藏的圣女?”
想到希芙不止一次将怜悯的目光从她胸口掠过,她恨得牙痒痒的。
肤浅的女人!
人的价值怎能由两团赘肉衡量。
看着克莉丝汀涨红的面孔,黑廷森叹了口气轻声说道:
“那个希芙伯爵大概率就是希尔芙女皇。”
“什么?”
克莉丝汀的表情瞬间僵住。
老师说的没错,哪怕是公平对决,如果杀死苏赛克斯的女皇,这祸就闯大了。
文德帝国是几大国中国力较弱、地缘位置极差的国家,近年来更被弗拉基米尔、普鲁登和蒂罗尔三国盯上,随时面临战争危险。
奉行大陆均势的苏赛克斯是他们最能依仗的外援。
如果和苏赛克斯帝国开战,文德帝国距离灭国也就不远了。
克莉丝汀听的冷汗直冒,连忙起身向黑廷森行礼。
“老师,你救了我。”
“孩子,我老了,不能照顾你一辈子,你的天赋潜力都是顶级,又能聆听神谕,前途不可限量,以后不能冲动啊。”
听着黑廷森仿佛交代后事般的话,克莉丝汀慌了神,声音微微颤抖。
“老师,你说的我都记下了。您还没老,还要亲眼见证我加冕呢。”
黑廷森笑呵呵的看向克莉丝汀,柔声说道:“好,一言为定。”
“那就说定了?”
“怎么,还要再签份条约吗?”
黑廷森的玩笑话让克莉丝汀的表情又黯淡下来。
老师说的都对,她应该听,也必须听。
但真的好气啊。
......
达成协议后,双方的船队各走各的,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看着黑廷森主教离开的背影,布里奇斯的嘴角微微上扬,下令船队开足马力继续前进。
看的出来,总督大人占大便宜了。
如果是主教先生占便宜,不可能黑着脸。
特别是旁边那个年轻女孩,双眸中喷着杀人的火焰藏都藏不住。
挺漂亮的小姑娘,就是沉不住气。
不如女皇陛下。
各方面都不如。
布里奇斯默默的给克莉丝汀打出分数,随后返回指挥室观察水面情况。
克莉丝汀的船队没有运输船,走的很快,他们急着赶路,终于在夜晚抵达瓦尔城邦。
罗兰倒是不着急,让船队安全行驶。
得等复苏仪式完成才能走,早一天晚一天没所谓。
他还有闲情接收汉撒传来的信鸽,顺便催促阿多斯等人准备好援军。
圣泉复苏是大事,肯定会引起全世界的关注目光。
三千五百人对七百人,优势在我。
兵力优势让他随便拿捏克莉丝汀。
但这些人还不够,如果有人带两万大军参加仪式,被拿捏的就是他了。
他可不想当克莉丝汀第二。
他甚至故意放缓速度,给三省军队集结时间。
站在顶层甲板,罗兰忍不住默默吐槽。
他是不是天生的惹事能手,出门接个人这么多事。
圣泉复苏固然是光明神廷的大喜事,但也在提醒他,第六回归日正在加速迫近。
他不能掉以轻心。
第二天午后,罗兰的船队进入瓦尔城邦水域。
就在他思索多瓦尔城邦会不会装死时,一艘快速巡逻艇飞驰而来。
这种人力划桨的快艇不受风力影响,速度极快,适合内河巡逻。
但在舰炮面前,脆弱的像张纸。
巡逻艇船头站着一名衣着光鲜的年轻军官,他向罗兰的船队打出停船接受检查的手势。
布里奇斯微微蹙眉,回头向上层甲板看去。
罗兰单手向前,示意他继续前进。
上百艘运输船组成的庞大船队没法说停就停。
突然停船很可能引起碰撞。
不仅如此,再次起航也得费不少劲。
更重要的是,只要停下,全世界都知道帝国船队被瓦尔城邦截停了。
布里奇斯向旗手示意,让他用旗语回答。
“这里是苏赛克斯帝国罗兰总督直属船队。如确需检查,请减速靠舷,自己上来。”
这话说的很不客气,甚至相当不礼貌。
但考虑到两国的实力对比,倒也不算过分。
按照布里奇斯的意思,罗兰总督还是客气了。
换他做主,回答只有一个字,“滚!”
年轻军官见苏赛克斯帝国如此蛮狠,身体微微颤抖,脸涨的通红。
这就是弱肉强食的世界吗?
他有些不甘心。
抢过旗手的小旗,他用力的向玛丽罗斯号挥舞起来。
“尊敬的苏赛克斯帝国罗兰总督,瓦尔城邦虽然是小国,但也是被各大国承认的主权国家,请遵守外交礼仪,递交通关申请再通过。”
“我们不会也不敢阻拦帝国船队,只是请贵国遵守国际公约。”
玛丽罗斯号的回答很快。
“抱歉,我们很忙,相关手续事后补办。”
“这就是自诩文明的苏赛克斯帝国的外交礼仪吗?”年轻军官颤抖着挥舞手臂,发出质问。
就在布里奇斯准备回答时,他听到了希芙的声音。
“你告诉他,如果不接受补办手续,我现在就签发宣战文书!”
布里奇斯愣了几秒钟,激动的向希芙敬了最标准的军礼。
霸道是吧,蛮横是吧,没错,这就是我们苏赛克斯帝国的作风。
不服来干。
自从第四舰队陪先皇海底巡游后,帝国海军特别是第四舰队饱受质疑。
什么人都敢在帝国海军头上抖威风了是吧?
今天示弱,明天就有更多人敢来挑衅。
布里奇斯冲上瞭望台,夺过小旗,奋力挥舞,仿佛咆哮着回答。
他的动作太猛,以至于挥舞完最后一下小旗撞在桅杆上,“喀拉”一声撞断了。
看着希芙威风凛凛站在顶层甲板,宛如女武神降临的英姿,罗兰隐约有种错觉,此刻的希芙好像在蜕变。
他没有打断希芙,让她继续保持顿悟状态。
不管是谁呆在她身上,请多留一会。
然而罗兰的祈祷并未得到回应。
几分钟后,希芙茫然回头,看着罗兰的眼神有些躲闪。
“我,我刚才是不是太蛮横了?”
蛮横吗?
有点,但不够。
全世界的资源是有限的,你不争有的是人争。
回归日降临,普通人还能祈祷跟对大哥,他和希芙哪有退路。
严肃点,这是不胜既死的争夺,不是请客吃饭。
他郑重的冲着希芙点了点头,微笑着说道:“当然不是,这样很好。”
希芙松了口气,趁着罗兰没注意,有些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
刚才她确实憋着一口气,有些冲动。
既然罗兰说没问题,以后就这么办。
瓦尔城邦的巡逻艇被晾在一边,年轻军官呆呆的看着玛丽罗斯巨大的船体从面前掠过,整个人都是懵的。
站在顶层甲板的罗兰看了年轻军官一眼,内心毫无波澜。
蠢货,被人当枪使都不知道。
以瓦尔城邦的实力,活着只是因为周围的大国需要个缓冲地带。
在这个奉行丛林法则的时代,老虎喝水时不见得吃你,但你主动上去撩骚就不一定了。
老虎不吃你,但可以咬死碍事的家伙。
瓦尔城邦的当权者只要脑子没有太严重的问题,都会接受苏赛克斯帝国紧急通过再补办手续。
想到提前到达瓦尔城邦的克莉丝汀等人,罗兰能猜到这个年轻军官是谁派来试探的。
他对克莉丝汀的评价又降低了几分。
远不如希芙。
希芙虽然有些懦,却不会把脸凑过去让人揍。
帝国船队在瓦尔湖畔的港口停泊,布里奇斯的副官带着希芙签发的文书去港务局补办相关手续。
手续还在补办,港务局的人已经在码头拉开阵势迎接了。
为了不影响航运,没有鸣放礼炮,但接待规格也不低了。
看着市长和港务局局长谄媚的笑容,罗兰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种态度才是在大国夹缝中生存的正确打开方式嘛。
讨生活,给贵客陪个笑脸,不寒碜。
港务局局长笑呵呵的将一行人迎上岸,将罗兰和希芙安顿在迎宾馆最顶层的套间。
临走时,他还不忘叮嘱几句,“总督大人,最近贵客太多,没法给您安排单独楼层,还请见谅。您旁边是金鸢国代表,楼下是魏玛联邦代表,都是贵国的友好国家。”
说完这句话,不等罗兰询问,他飞快的溜了。
友好国家?
说的也对,毕竟还没宣战,可不就是友好国家么。
关上房门,看着希芙惆怅的表情,罗兰想到她还是单身少女,和他同住确实不方便,便笑着说道:
“晚上我去船上住,这里留给你。”
“你什么意思。让我一个人住敌人中间?”希芙瞪圆眼睛。
“这...”
“你住外间,我住里间,洗浴间让我先用。”希芙以不容置疑的语气做出安排。
看着希芙清澈如碧空的双眸,罗兰举手投降。
既然她不在乎别人怎么说,他也没必要矫情。
安全第一。
如果希芙迷迷糊糊被人谋害,他就该自杀谢罪了。
“我看你刚才神情惆怅,还以为你担心名誉受损...”
“名誉受损?”
希芙微笑着说道:“坏掉的东西还能坏第二次吗?全世界都认为莪们...现在避嫌有什么用。”
“我才不会为这点小事惆怅,你看那里。”
她的手指向里间的木质衣柜。
“那个衣柜材质既不是紫檀木也不是松木,居然是最普通的橡木,味道真的很难闻。”
她神情凝重,仿佛这是全世界最严重的问题。
罗兰目瞪口呆,半天说不出话。
草率了,他果然不了解女孩。
特别是希芙这样尊贵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