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昕漫步赶月，只消片刻便来到战斗发生处，“三千剑海”宫殿之中！

山风冷彻骨，月寒凝霜华。

“剑意激荡……”

陈昕皱了皱眉头，怪不得没有被铸剑山庄的守夜弟子发觉。

准确来说，发生在其中并非是战斗。

而是剑意比拼！

故以悄无声息。

陈昕总算明白自己在客房时会察觉剑意，有种怪异的“熟悉”感。

原来其中好几道剑意都在上午与自己气机牵引过，但都被「清音」镇压。

陈昕走上前，只见宫殿之外躺着两个值守的铸剑山庄弟子，还有微弱的呼吸，旁边是破碎的兵匣。

扫过一眼，陈昕便在心中还原出事情的经过。

这两名值守弟子被暗中偷袭，一招击碎兵匣，从而遭受反噬落败。

铸剑山庄的传承武学以兵器优劣为根基。

他们的内功，无论是《五金佳兵篇》，《千锤百炼篇》，还是《祭魂生威篇》，都需要与神兵灵性相连，从而发挥出完全力量。

好处是不需要多少修炼，只有兵匣中神兵达标，铸剑山庄弟子就能实现功力飞跃。

坏处则是，一旦兵匣中神兵有损，铸剑山庄弟子不仅实力会下降，还将承受不同程度的反噬，轻则经脉受损、运气阻塞，重则逆冲天灵，神昏意迷。

陈昕先是隔空给两个晕厥的铸剑山庄弟子打入一道神照内力，确保他们无恙，随后望向殿中。

除了狂乱的“三千剑意”，还有六道气息，俱是外景层次，他们应该就是此次骚乱的罪魁祸首。

“竟然华山派他们？”

陈昕惊鸿一瞥，见着殿中一闪而逝的身影，惊疑一声。

他挑了挑眉头，一步《咫尺天涯》瞬间进入内殿。

突然出现的陈昕并没有打断殿中激烈的剑意交战。

身上缠绕诡异灰气的方敬渊、谷箫、莫倩云、刘妍、魏南山和吕东河六人手持利剑，双目无神，使着华山派剑法，与漫天剑意隔空交战。

无数道无形剑气交织成网，肆意飞掠，又随即烟消云散。

无处不在的剑意让陈昕全身上下都隐隐浮现轻微刺痛，每一次呼吸都仿佛吸入银针。

若是一名普通江湖人在此处，受到就不只是轻微刺痛，而是遍布全身的剑伤！

陈昕功力精深，在通玄层次中达到不可思议的深厚，只是暗运神照，气走肌肤，便隔绝内外，内殿里充斥各处的剑意影响他不得。

他放眼望去，殿中一片狼藉。

宝剑有灵，可终究只是兵器，在方敬渊等人的剑招攻势下节节败退。

上百把七品和六品宝剑黯然无光地落于地面，曾经灵动的灵性消散，仿佛被不可名状的怪物吞噬掉一样，失了灵性的剑身上流淌着一片骇人的死寂！

所剩无几的七品和六品剑，在几把五品剑的带领苦苦支撑，但仍然时不时会有灵性被攫夺的宝剑失色落地，发出哐当脆响。

而攫夺灵性的，正是方敬渊他们六人手中的剑！

每有一把宝剑失去灵性，缠绕着方敬渊他们的灰气又会壮大几分。

陈昕小作观察后，收着力道，一掌打出，如有形质的降龙掌力横亘在战场中间，化作浩浩荡荡的惊涛骇浪冲刷向华山六人。

嘭！嘭！

只见华山六人犹如百丈海潮中的一尾小鱼般无能为力，被沛然掌力卷得后退，砸在殿墙之上，霎时间，仿佛整座宫殿都晃了晃。

“嗯？”

陈昕面露疑色，被砸在墙上的华山派六人竟然摇摇晃晃地又站起来，剑锋指向自己。

“华山派现在的弟子质量怎么高？受了我一掌还能再站起来。”

陈昕咕囔一句，扫过这明显不对劲的六人，若有所思。

他们在华阴县的时候，实力还没到这种地步，定是那诡异的灰气在作祟。

这灰气以兵器灵性为食，不仅能够操纵华山派弟子，还能够提升被操纵着的功力。

思忖之间，方敬渊六人已经脚踏《鹤舞七星步》，持剑冲杀向陈昕。

速度虽快，但稳而不乱，六人方位毫不变动，赫然是「寒芒剑阵」，六把宝剑在阵势的牵引下交织，剑锋更加是凌厉不可挡。

陈昕左侧，是两名华山女弟子，莫倩云与刘妍舞《玉女剑十九式》，分使一招“分花拂柳”和“举案齐眉”，一者剑尖颤动，似左实右刺击，一人倒提长剑，自下逆上，直划眉梢。

陈昕右侧，则是两名华山男弟子魏南山和吕东河，一人举剑刺《狂风快剑》，一剑快过一剑，剑风如恶鬼呜咽，一人按剑斩《太白剑法》，气势浩瀚，挟雷霆万钧之势。

至于正中，谷箫和方敬渊一前一后。

谷箫之剑，似有似无、似实似虚、似变未变，正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清风十三式》之奥义“清淡”二字，在他手中体现得淋漓尽致。

但以上五人不过都是「寒芒剑阵」的伪装，真正如寒芒一剑的杀招，是隐匿在最后的方敬渊。

方敬渊按剑不动，以不变应万变，只待陈昕出招，他便用《独孤九剑》破之，给予最致命一击。

“好阵，好布置。”

陈昕淡笑一声，这几個华山真传的战斗素养还算不错，不仅布阵迅速，各种剑法配合之间更是取长补短，圆满无缺。

这也侧面说明了一件事，灰气操纵并不会影响心智，他们依然能做出最准确的战斗判断，与摄心一类的精神秘术颇为相似。

但本质并不是，不然陈昕能以种莲术和夺魂密册化解。

陈昕脑中思索，手上功夫也没停。

剑光极速杀到！

陈昕后退一步，脚踏虚位，倏然遁入虚空。

唰——

谷箫等人脸上闪过一片愕然，五柄长剑的恐怖招式尽数落空！

寒芒剑阵围攻杀伐确实强力，但当双方实力犹如天差地别，只需要身法踏出一步，便能无视百般攻杀。

锵！

措手不及之下，五柄长剑碰撞在一起，五道风格完全不相同的剑招交错。

谷箫五人面色一阵潮红，力道反噬下气血上涌，身受内伤。

即便如此，他们仍旧不管不顾地抬起眸子，扫视四周，巡视陈昕的下落。

陈昕却是眨眼间出现在他们身后，一指轮流点向五人背后。

神照内力侵入体内，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蔓延周身，控制住每一寸肌肉。

谷箫五人顿时动弹不得，只剩下一枚眼珠子悠悠旋转。

“你的反应倒是迅速。”

陈昕转身看向数丈开外的华山派大师兄：“我记得你是方敬渊吧。”

对方在自己出手刹那间就意识到不可力敌，抛弃寒芒剑阵中五人，飞身退去。

方敬渊没有应答，手握一把冷冽长剑，眼神警惕地看着陈昕。

忽然间，他脸色一震，双脚站立不动，身姿屹立如松，剑柄抵住额头，持剑如持香！

陈昕本来要制服这个漏网之鱼，猛然看到方敬渊摆出这一起手式，眉头挑动：“仁剑震音扬！”

华阴县中那女弟子没有乱说，方敬渊居然真的习得“三达剑”之一的“仁剑震音扬”！

三达剑乃是华山派高人天隐道人所创的无上绝学，精微奥妙，威力奇绝！

分智仁勇三剑，其中“智剑”屈敌，“仁剑”护身，“勇剑”斩杀。

前两式都是四品绝顶的剑招，勇剑更是有三品威能。

但记载“三达剑”的三达剑谱已经失传数百年，华山上下寻而不得，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出世。

“有点意思。”

陈昕抬起脚步顿了顿。

他倒是想见识下这号称“天下第一守剑”仁剑有什么奇妙，于是放任方敬渊出招，能不能用无相神功偷一手只是顺带的。

方敬渊握剑的双手颤抖如筛，那把剑更是震荡剧烈，无论是人还是剑，似乎都无法驾驭“仁剑震音扬”这样的绝招。

就在这时，谷箫五人身上的灰气骤然被抽离，方敬渊身上缠绕的灰气壮大了一倍有余。

“好家伙，当着我的面来这一手。”陈昕嘴角噙着一抹讥诮，“这是生怕我看不出关键在于兵器吗。”

这些操纵华山弟子的灰气并不是寄托于他们肉身，而是他们所持的剑器之上！

这样一来……陈昕望向方敬渊，或许毁掉对方的剑，能让他苏醒。

得到了灰气加持的方敬渊，剑身猛地爆发出精光，持剑如持香，两手掌心向外，以黏劲吸住剑柄，内力发动，剑刃旋转如盘，望之如同月轮！

“仁剑震音扬”，至仁之剑，王道之剑，那剑刃上的光晕猛地膨胀开来，要将陈昕笼罩其中，柔韧的气劲激荡四散，欲让强敌跪地臣服，在“仁剑”面前，天下没有同高的敌手。

陈昕运起《玄瞳术》，将方敬渊施展“仁剑”的过程看得真切，其中无穷奥妙尽收眼底！

“化圆为方，仁者之剑。”陈昕点了点头，轻声道：“原来如此，怪不得叫这个名字。”

此剑重仁者之心，乃是推己及人、与彼同心的意境，落在剑招实处，则是画圆，唯有至广至柔的圆形，方能包容万物，与敌同体，进而与敌同心，最终消弥敌方一切杀意，进至化敌为友，以期“仁者无敌”。

这一招涉及到了外显招式、内在行气之外的第三个方面，精神意境！

也难怪能入四品顶级。

陈昕望了眼面板，其上无相神功记录中新出现的“仁剑震音扬”熠熠生辉。

既然已经学到了，陈昕也不再任由方敬渊出剑，当即身形一闪，只手抓向方敬渊的剑器。

方敬渊身前有如佛晕光轮般旋动，仁剑善守，要化掉陈昕的攻势。

但下一秒，方敬渊便惊愕地发现，陈昕一手没有任何敌意、任何恶意、任何杀意！

就好像是一位老友玩笑似的出了一招。

陈昕既然明了仁剑的奥义所在，自然不会给予仁剑发挥的余地，他这一手自然是无比“友善”。

若溯本求源，陈昕对方敬渊出手，也是为了帮助他，帮他摆脱灰气的控制，从根本上就是善意。

方敬渊身前的光轮骤然消散。

他那一柄剑被陈昕夺了过去，剑招不复。

剑上灰气张牙舞爪，就要冲向陈昕反客为主。

“给老子滚回去。”

陈昕怒骂一声，他早有防备，运功抵御，浩瀚的内力将灰气反推回去，封印在剑中！

而另一边，失去灰气控制行动的方敬渊，整个人嘭的一声倒地。

阵阵强烈的虚脱感袭来，方敬渊强撑着自己不要昏过去。

方敬渊勉力将眼睛张开一条缝隙，想看看是谁救了自己，想看看谷箫、莫倩云他们有没有问题。

只可惜，汹涌感觉如潮水席卷，方敬渊实在支撑不住，眼睛阖上。

在昏迷过去的前一秒，方敬渊似乎听到一句低语，好像是，“可惜，仁剑虽然不错，但重守不重攻，若是你会的‘勇剑斩天罡’就更好了。”

这是什么意思……方敬渊在不解中彻底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