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
“哈哈哈!”
见到陈昕喝酒后一脸古怪的神情。
刚刚赠酒的那一桌四五个背挎金刀大汉时刻关注着,立即放声大笑,一幅心满意足的神色。
陈昕将酒壶轻轻放在桌子上,顶着《千幻诀》伪装的赵怀安十足正气的脸庞,微微拱手,义正辞严道:
“几位阁下赠鄙人以酒,在下本应心怀感激,可这壶所谓的好酒半点酒味也无,说是酒,却比之水还要清淡,赠酒实则是赠水,莫非是在消遣在下?”
“兄弟!”
壮汉大马金刀的跨坐在椅子,闻言咧了咧嘴:“老哥送你就是好酒,在瀚海第一家用三两银子买的好酒,可别乱说是水,不然老板娘会不高兴的。”
陈昕嘴角一抽,别的起码都是酒里掺水,这家水里掺酒还卖三两银子一壶……黑店都没这么黑。
“对,这位弟兄可别乱说,瀚海第一家的酒怎么可能掺水呢!”
“看看老板娘喝的酒多香,哪里像是掺水的。”
“哪里掺水了,这么多年一直都是这个样子,不要睁着眼睛乱说……”
壮汉这话一出,大堂东边的客人顿时起哄起来,你一言我一语,明嘲暗讽发泄。
瀚海第一家客人苦水里掺酒久矣。
只是碍于老板娘的强悍武力,以及前人下场之鉴,才不敢摆明了说。
一时间,大堂里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不过,柜台前的老板娘并不在意,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照在她一身玄裙上,衬映出五彩斑斓的黑,闲言碎语根本不妨碍到她自顾自地斟酌小酒。
说几句水里掺酒又如何,大漠里独一家,别家没有去,更何况她自己喝的不是假酒。
闹闹哄哄中,陈昕将手中那壶酒放下,看向金刀汉子,淡淡道:“原来是错过阁下了,在下第一次来大漠,不曾想大漠的酒水竟是这個样子,倒是让在下好生失望,可惜出关仓促,没多备着点酒,以后要被酒馋虫勾着几日。”
金刀大汉脸色微微变化:“这位兄弟可休得胡言乱语,我大漠好酒无数,西域美酒之名从古至今,这瀚海第一家可做不了代表。”
说罢,金刀大汉从腰间取出另一个酒葫芦,看起来饱经风霜,表面布满风吹日晒的痕迹。
咻!
金刀大汉用内力摄来一个干净的酒碗,打开酒葫芦的塞子,倒了半碗酒液。
“给!”金刀大汉发劲一推,柔劲将宛若飞轮的酒碗送到陈昕桌子上,碗中酒液风平浪静,没有半点摇摇晃晃,足可见内力掌控之精微:
“大兄弟好好尝尝,此酒定不堕西域美酒之名。”
“好武功!”
陈昕先是装模作样的夸了一句,捧起酒碗:“阁下盛情难却,在下可不好意思推脱,那就让在下好好品尝下真正的西域美酒吧。”
酒香馥郁,入口绵柔,实乃世间难得的佳酿,和之前的水里掺酒有天壤之别!
金黄色的酒液一饮而尽,陈昕眼睛余光瞥见,酒碗内壁竟然刻着一行细若蚊蝇的小字:
子时三刻,黄字二号,邀阁下共议宝藏之事。
有点意思……
陈昕心中一笑,面上视若不见,神情没有露出丝毫破绽,放下酒碗:“好酒!西域美酒名不虚传,阁下高见,是在下短见薄识了。”
“哈哈,兄弟无妨,西域美酒数不胜数,但要论第一甲,当属我这月牙泉美酒,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喝到!”
金刀大汉神态自傲,仿佛在说什么御贡珍品。
“月牙泉,莫非阁下是……”
陈昕假装在脑海中思索,尔后才恍然大悟:“莫非阁下是刀宗之人!”
刀宗,别称大漠刀宗,坐落于西域沙角山,乃是一个独属于刀客的门派,门内绝学《日轮神刀》威名赫赫,只有在大漠孤烟落日的环境才能练成。
沙角山下有一眼独特的月牙泉,又名药泉,泉水清甜可口,更具奇效,能修复内外伤,外泡内服皆可。
以月牙泉水酿酒,则是刀宗特产,被中原无数饮酒大家追捧,千金难求。
那大汉却能轻易送出,其身份在刀宗之内也不是普通人。
“正是。”
金刀汉子淡然道,嘴角压不住的上扬:“刀宗小门小派,不足挂齿。”
“阁下说笑了,刀宗都是小门小派,那世间除了九大国宗,还有大门派吗?”陈昕摇头失笑。
在西北一域,刀宗是仅次于昆仑派的宗门,整体势力不容小觑,与天山派合称为西北双璧。
“还是兄弟说的话实诚。”
大汉爽朗一笑:“在下刀宗南安重,不知兄弟是……?”
陈昕抱了抱拳,清声道:“在下赵怀……真,见过南兄,不过寻常江湖剑客罢了,曾在恒山派门下学过两手,出了师就再无瓜葛。”
按照赵怀安的性格,报名字的时候会有所保留,但不多,只会改一个字。
“赵兄好名姓。”
金刀大汉一听这名字,眉头微拧,好一个半真半假的名字,不过他并不在意:
“寻常江湖剑客又如何!赵兄,我辈江湖人岂是只重出身,你我意气相投,相谈甚欢,无门无派也不打紧,就算你是剑客,兄弟我也想邀你上我沙角山!”
“对了,还未问过赵兄,不知赵兄意下如何?”
邀我上沙角山入刀宗?
陈昕心念一动,邀我上山是假,只怕是在询问我今晚去不去商议青云上国宝藏。
昆仑派、明宗,西北两大超级势力对青云上国宝藏虎视眈眈,使得刀宗这类次一级的门派心生危机感,想要联合其他势力一起争夺宝藏再正常不过了。
不过南安重为何邀请我?
以我现在两层伪装,表面看起来不过是普通的外景,并无出奇之处。
除非他看破了我第一层拙劣的伪装,认出了“赵怀安”的马甲。
以赵怀安的实力,在山西、陕西两地的外景中几无敌手,确实是值得拉拢的战力。
陈昕朗声一笑,挥手道:“无论是剑道还是刀道,走到最后都殊途同归,在下还从未见识过刀宗的《日轮神刀》,若能窥见一二,或许能有所启发,大涨剑术也不一定。”
“南兄若真想约在下上沙角山,那可得备足月牙泉好酒了!”
“对了,说到好酒,这只酒碗可是南兄的东西,在下这就给南兄送回去。”
陈昕手腕一抖,酒碗像被抽打的陀螺般在空中飞出一条弧形曲线,落在南安重面前还在旋转。
咣咣当当!
碗底和桌面几次碰撞,旋转速度减弱,陈昕附着在其上的劲力削小,最终酒碗安安稳稳停下,写着细小文字的内壁正好对着南安重的双眼,清晰可见。
“赵兄这一手当真是精妙。”
南安重笑了笑,寻常人还道他是夸赞赵怀安的武功。
未曾想两人一来一回中已经对好了暗语。
“放心吧,赵兄,他日你若上沙角山,兄弟定给你备好美酒。”南安重豪气地拍了下胸膛。
“这就说定了,南兄……”
陈昕还没说完,恰在此时,小二将刚刚点的食物送上,于是他朝着南安重一笑,歉意地抱了抱拳。
两份香气扑鼻的薄皮包子和羊肉馕摆在木桌上,份量十足,小二还贴心地送上一些黑胡椒粉。
江湖人练武练功,胃口奇大,这一桌虽然份量挺多,但对于江湖人来说属于正常范畴,不会惹人生疑。
当然,陈昕知道,这一桌并不只自己吃。
他用余光看向对面的“透明人”:
【前辈,你能在大庭广众下吃东西?】
小姑娘盯着食物快速点了下脑袋:
【当然没问题,「无形蛊」就相当于一个自成一界的法域,只要我身处其中,无论在里面干什么,外界其他人都会下意识地忽视过去。】
【就算是我吃东西,其他人见到了,会也看成是你在吃东西,不会感觉到意外。】
陈昕闻言,啧啧称奇:
【「无形蛊」之前苗疆卓巴尔也炼制过,不过他的「无形蛊」就只是单纯隐形起来而已。】
阿稚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
【其他人炼制的「无形蛊」怎么可能和我炼制的「无形蛊」相比。】
既然没有问题,那陈昕便动手开吃,大快朵颐。
【陈昕,你今晚要和那个刀宗的人去商议宝藏的事情?】
两人虽然在酣畅淋漓地干饭,但一点也不影响「同心蛊」交流。
陈昕对阿稚知道刚刚发生的事情并不感到惊讶。
他和南安重的私下暗语虽然隐秘,瞒过了大堂所有人,其中还有别的通玄。
但怎么可能瞒得过近在咫尺的神意宗师。
陈昕回道:【估计南安重已经看破了我的“真实”身份,今夜肯定要去看看,而且应该不止邀请了我一人,刀宗想要抗衡昆仑和明教,光靠我们这些散人不行,至少也得和天山派联合,还有就是我这次伪装的身份……】
此次,陈昕伪装的“赵怀安”,他的设定,就是为了青云上国宝藏而来,不然一个主要活跃在关中和河内的剑客,怎么会不远万里“意外”来到关外呢?
既然设定是冲着宝藏来的,陈昕也不用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阿稚微微颔首,想明白了陈昕未说之意,她虽然因为年纪缩小,多了一些童心的小动作,但智商可没削成孩提层次。
小姑娘眼珠子转悠,她本来还想拍着胸脯让陈昕放心过去,有自己在,绝对安全。
不过转念一想,不算暗中窥视的那两个神意,客栈中众人哪一个能威胁到陈昕?
等等……
阿稚忽然一愣,自己刚刚怎么会那么想。
她看了眼自己白皙细嫩的手臂,微微出神,自己心性越来越幼稚了……再有段时间,当自己和婴孩无异的时候,那就是自己的死期吧。
若是眼前这人也救不了自己,起码在最后的时间,自己是无忧无虑地度过……
阿稚将脑中的多愁善感抛开,咬了一口薄皮包子。
好吃!
用完晚饭,夕阳再沉。
余晖已经无法透过窗棂照进客栈之内。
天时骤寒。
大堂内沸沸扬扬的人流渐渐变少,老板娘也在傍晚喝完酒后神隐消失。
跑堂小二刚刚招呼好其他客人,紧接着跑到陈昕这一桌,笑眯眯来抢钱了:“客官,五两银子。”
黑,太黑了。
陈昕苦着眉头,在钱袋里摸索出一些碎银子,略微掂量掂量,给到小二手上。
小二取出戥子平了,果然是五两,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当即眉开眼笑的走开。
他没有一身武功,自然不能跟江湖人一样用手就能掂量到准确重量。
……
大漠风云多变。
白天还是烈阳高照,烤得人口干舌燥,宛若一个大熔炉,可到了晚上,熔炉瞬间变成了冰窖,寒冷刺骨,冻得人瑟瑟发抖。
陈昕之后还有一些人闯进这座大漠中唯一的客栈。
不过他们可没有房间能住,给多几倍钱都没用,毕竟谁都不差那一点银子,这群人只能窝在客栈外围,三五成团聚在一起取暖。
时至深夜,子时三刻。
陈昕悄无声息地离开自己的客房,来到黄字二号房门前,脚步停顿,都没有等上几秒。
咯吱。
房门作响,打开一条缝隙。
推门之人正是南安重那一桌子上的另一个大汉,年纪尚轻,容貌老成:“赵兄,请进!”
陈昕朝他拱了拱手,径直走进房间,宝剑悬于腰间,一点也没有藏着掩着。
房内足足有十余人,坐着椅子围成一圈。
黄字房间比陈昕那间锁都没有的客房大上两倍。
但即便如此,十几个人在房间里依然显得无比拥挤。
“赵兄你来了。”
被众人围在主位的南安重看向走进来的陈昕,招手让他过来。
陈昕走近,有一张南安重正对面的椅子空着,显然就是他的。
“南兄有邀,在下自然要准时赴约。”
陈昕大大方方拉开椅子坐下:“直说吧,不知南兄找在下有什么事情,还有这么多位……阁下在场。”
房间里气氛有些宁静,所有人目光在陈昕和南安重之间流转。
他们知道今天在大堂时候他和南安重有所互动,出现在这里并不奇怪。
只是,这人凭什么能坐在这里,和自己等人共商青云上国宝藏这种大事?
一个恒山派外门出师……说好听点是出师弟子,说难听点不就是学艺不成,天赋不佳被赶下山吗?
他也配?
若是南安重不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不少人可能会直接拂袖而去。
“赵兄。”
南安重笑了笑,虽然和陈昕在说,但视线却看向其他人:“不知道兄弟我该叫你赵怀真呢……还是赵怀安呢?”
赵怀安?!
听到这个名字,房间里一些人忽然有了印象。
莫非是那人……若是如此,的确有资格坐在这里,一些人颇为认可的点了点头,更多的人则是皱着眉头,回想这个有点印象的名字。
“没想到,远在西北的刀宗弟子,竟然还知道在怀安名字。”
被“识破”后,陈昕轻笑一声,神色微微动容。
“哈哈,赵兄之名不过一字之差,兄弟我可是一直记着呢。”南安重再度抱了抱拳:
“早年间,我入关游历,于陕西江湖力战七位刀道大家,当时就听说过赵怀安兄弟你‘河渭大侠’的盛名,更是有幸目睹你一剑诛杀血滴邪僧。”
“河渭大侠,原来是他!”
“怪不得,怪不得,莪听赵怀安此名这么熟悉。”
“血滴邪僧可是接近通玄的魔头,竟然被他一剑诛杀……”
南安重这话一出,房间众人脸色各异,有的恍然大悟,有的震惊不已。
还不知道赵怀安是谁的人,立即传音其他人询问清楚。
得到回复后,他们也是满脸震撼。
“不过小小魔僧罢了,在下只是见不得不平事。”陈昕笑着回应:
“南兄……该谈正事了。”
南安重一笑:“对,正事。”
房间霎时一静。
南安重脸色一正,沉声道:“诸位,我们应当联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