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卖的小贩一直在吆喝同一句话,声调毫无变化……剁肉的屠夫一刀一刀剁下去,砧板上的肉已经被剁成了肉泥……路上的行人一直在同一个地方走动,来来回回,每一步都和机关转动一样僵硬……”
“就算割掉小贩的舌头,斩断屠夫的手,挑了行人的脚筋,他们的脸色也不会有任何变化,没有惨叫,仿佛不会疼痛,周围人也像是没有发现一样,在僵硬重复着自己的事情……”
“最为可怕的是,就算小贩没了舌头,他还在吆喝着叫卖……屠夫的断手离了手臂,却还在握住斩骨刀一下一下剁着……行人断着腿,跪在地上,拖着小腿前进,磨得膝盖血肉模糊……”
“我们又走过一条街道,在那些行人和商贩中猛然发现很多熟悉的面孔,那是比我们先一步进入城中的昆仑和明宗等人,他们已经穿上了数百年的衣裳和冠帽,成为青云城的一部分……”
“街道的尽头,站着两具无头的尸体,鲜血从断脖处汩汩流出,尸体永远在背对着我们,无论我们走到哪里,只能见到他们的背面……”
“即便见不到正面,但我们所有人都清楚,那就是明宗和昆仑的神意宗师……”
“无头的尸体越来越多了,我身边的人的接二连三的消失,刀宗的南安重,天山派的周月梅,我好像还看到了我自己……”
“对啊……我是怎么活着走出来的呢……不……我,好像……没有活着走出来……”
“原来这里还是鬼城……”
恍惚间。
鞑靼众人感觉自己好像真的置身于青云鬼城之中,周围熙熙攘攘的闹市景象,却处处透露着不和谐与诡异,明明阳光明媚,却照得人手脚冰凉。
《夺魂密册》的声音丝丝入耳。
哪怕听不懂官话的鞑靼人,也能依稀感知到其中的意思,心神沉浸其中,无法自拔。
这门精神秘法本身就是前元范孟针对蒙古人所创,收服河南江北行省内外官员,立国中之国,其中不少通玄武将都着了道。
陈昕现在的功力比之当年的范孟还要强悍,《夺魂密册》用出来效果判若云泥。
外加以“赵怀安”面孔现身,鞑靼人只以为他是外景层次,疏忽大意,少做防备。
以及言语诱导,开头抛出悬念,引得鞑靼人专注聆听,接着徐徐而进,《夺魂密册》逐步加深功力,最后成功将在场所有人“夺之魂魄”。
“行走的经验礼包来了。”
“不枉我当场给你们编了一个故事。”
陈昕淡淡一笑,扫视一圈。
单掌运起《吸功大法》隔空一摄,将一名鞑靼黑衣人抓在手中,掌心真气漩涡隐约可见,鞑靼人浑身内力犹如江河奔腾,止不住的涌向陈昕。
仅仅两個呼吸,这名鞑靼人的通身功力就被吸得一干二净。
直到现在,他还沉浸在陈昕用《夺魂密册》编织的鬼城中。
“才外景层次,吸取的功力对我来说九牛一毛,不过积少成多,而且这群鞑靼人中也不止外景,还有几个通玄。”
“就是这样子有点麻烦。”
陈昕眉头一皱,这么多人,如此反复吸功也挺浪费时间的。
有句话说的好,就算是五万头猪,三天也抓不完。
就算这群鞑靼人不会反抗,一个一个吸功也要不少时间。
效率才是第一。
陈昕立即想到了一个主意,双手旋如太极,脚步一错一转,以自身为中心,身形似转非转。
《吸功大法》发散无数支流往外探出,粘在周围所有鞑靼人身上,犹如一个巨大的漩涡般隔空吸取,将功力源源不断摄来。
霎时间,大漠黄沙纷飞,狂风呼啸,好似黑沙暴再起,浩荡磅礴的功力如百川归海,滔滔不绝,奔腾咆哮!
而作为归于一切的终点,陈昕神色不动,似饕餮来者不拒,吸来的内力行经走脉,运至丹田,以《神照功》炼化为己身至菁至纯的真气。
寻常人想要和他这般大范围吸取功力,经脉首先就会承受不住,短时间各式异种真气涌入,势如江倾海倒,哪怕八脉俱通,也得被搅得天翻地覆,撑得经脉寸断也不是不可能。
“三个通玄,一堆外景……鞑靼来到的通玄还挺多,但是质量不太行。”
十息转瞬即逝,陈昕吸功化气,功力小有涨幅,若自家面板能显示具体的内力数值,那提升的应该是一个振奋人心的数字。
不过,满级资质为陈昕带来更高的丹田容量,吸来的功力与上限一比,就是小巫见大巫。
这几个踏入通玄没几年的鞑靼高手,内力总量,加起来才和刚刚破境通玄的陈昕差不多。
“若这三人都有着光明右使沈万仞的功力,那才不错。”
陈昕一念至此,扑哧笑出声,摇了摇头,这种等级的高手就没那么容易拿出来。
忽然,一道尖锐的嗓音响起。
“你……你究竟用了什么邪术!”
不远处,哑不害的声音颤抖着,瘫软在地上,恐惧的眼神不敢在陈昕身上停留片刻。
这人简直就是妖魔!
三言两语将自己所有人都骗进幻觉之中,又用邪功硬生生把人吸干!
若不是自己佩戴着老萨满赐福过的人骨项链,关键时候,救了自己一命,不然难逃这个下场!
可带来的反噬也让自己动弹不了。
哑不害悲哀地看向四周,死了,全都死了。
自己带出来的那么多人,只剩下自己一人活着了……
陈昕看向这个漏网之鱼。
这名鞑靼女首领的身份应该不一般。
自己《吸功大法》吸到一半时,似乎触发了她什么宝物。
使得哑不害吐血三尺,强行苏醒,中断了吸功。
陈昕当时无瑕他顾,又见哑不害瘫软在地,于是便没有管她。
“鞑靼人,你是哪一部的?”
陈昕笑着问了一句。
明明阳光开朗的笑容。
可在哑不害眼中却是另一副场景。
沙丘四周,一具具被吸干的尸体无声述说着真相,那人根本就不是人,而是邪魔!
陈昕摸了摸下巴,若是这人身份有用……算了,还是杀了吧,以绝后患。
单掌一翻,就要直击天灵。
猎猎风声灌入耳朵。
生死之间的大恐怖让哑不害突破了对陈昕的恐惧:
“等等,你不能杀我,我父汗是俺答汗!”
陈昕手掌一顿。
掌风扑面,掀开哑不害的兜帽。
兜帽下是一张小麦色的普通脸庞,年岁看起来约莫三十往上。
陈昕眉头一挑:“你是?”
哑不害缓了一口气:“你们汉人管我叫哑不害。”
原来是俺答长女。
陈昕微微颔首,思绪一转,现在俺答身边已经托克托一个暗间,再多安插一个,效果不知如何……
嗯?
陈昕抬眸看向远方,感应到一股熟悉的气息,说曹操曹操到。
哑不害也是神色一动。
她咬牙看向陈昕,扯断脖子上的人骨项链,猛地一掷,随后榨干身体最后一丝力气,奔逃离开。
丢向陈昕的人骨项链在半空中炸开。
陈昕眼中世界天旋地转。
四周沙漠变幻为碧绿草原,一望无际。
蔚蓝天穹,浩瀚无垠。
腾格里长生天!
人骨项链,是哑不害出生之时,当时还不苍老的老萨满特意送出的宝物。
以上代大萨满之骨打造,加之长生天赐福,功力不可思议。
哑不害预感此行可能有危险,特意携带的。
没想到真的用上了,还成为她活命的关键。
陈昕单掌作刀,天穹与草原被一分为二,幻境破除。
他看向前方,一步踏出。
……
某处沙丘。
哑不害步履蹒跚跑出去,终于见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救援。
俺答汗义子托克托领着两名鞑靼通玄,在大漠中疾行。
“大公主!”
托克托飞身而来,搀扶起哑不害。
哑不害恨色盯着对方,怒道:“脱脱,你为什么现在才到!”
托克托无奈摇头,飞速说道:“明宗五行旗在大漠设防,军队陷在交战,脱身不得。”
“大公主信号连发,情况焦急,我们只好脱离军队,先行赶来支援。”
“明宗!”哑不害咬牙切齿,怪不得自己苦等不到大军支援。
该死的,之前在青云城恶心自己一回,现在还要再恶心自己一回。
不过现在重点不是明宗……
“大公主,其余人呢?”托克托心感不妙。
“全都被杀了。”哑不害眼底带着一缕哀伤:“对方用了一种精神秘术,将我们全都控制住,又用了一种邪功,把我们的内力全都吸干……”
哑不害声音一顿,目光瞥见远处的影子,转瞬间逼近,惊呼一声:“……就是他,他来了!”
托克托随着哑不害所指的方向看过去,眼神一凝。
在他的身侧,他带来的两名鞑靼通玄踏出一步,两人诵念佛号,若大乘金刚。
哑不害见到他们,脸色有些异样。
大漠毗邻高原,这两名通玄来自于高原之上的无量金刚宗。
近段时间,鞑靼的信仰之争有了结果,无量金刚宗的理念征服了俺答汗,使俺答汗皈依了密宗信仰。
若不是俺答汗受战事所累,他甚至想亲自动身前往哲蚌寺迎接索南嘉措。
虽然动身不了,但鞑靼内部无量金刚宗的地位大幅提升,萨满教的信仰已经被逼到了角落。
哑不害从小信仰萨满教,更是受过老萨满赐礼祝福,自然对无量金刚宗不待见。
但没有办法,无量金刚宗不仅理念远超萨满教,传统的长生天信仰在其面前根本没有一点优势。
高手数量也比萨满教多得多,武功绝学……哪怕哑不害,也不得不承认,在某些程度比《长生天神功》还要高明。
“托克托,还有无量金刚宗的人,有意思……”
陈昕缓步走来,轻笑一声,眼神在四人间流转,注意到托克托眼中仍然带有《种莲术》印记。
“脱脱,不用管我。”
哑不害挣开托克托的搀扶,仇恨的眼神打向陈昕,若是目光有用,她早就将对方千刀万剐:
“这汉人武功非常诡异,那两人可能不是对手,你也要去帮忙。要小心,他有一门隔空吸取功力的邪功。”
“是,大公主。”
托克托点了点头,走上前一步,双拳紧握,狼啸之声震动九霄。
《苍狼歼霸拳》!
站在前方的两名无量金刚宗通玄,运转《拙火定神功》,演烟雾、阳焰、萤火、灯焰、无云青天,五大拙火相,顷刻间烟炎张天!
哑不害见状,神色为之一松。
托克托的《苍狼歼霸拳》自然不必多言,他打遍草原同辈毫无敌手,靠的就是这一门传承自铁木真的绝世拳法,比起中原人那些极·四品武功丝毫不差。
还有这两人的《拙火定神功》,唯有无量金刚宗内的护法尊者一级才能修行,练就无一不是高僧大德,佛理武学双精。
有他们在,任那汉人的邪功再如何诡谲,也毫无胜算!
陈昕双手齐出,五指大张,对准两名金刚宗僧人,《吸功大法》·隔空吸摄!
“嗡阿吽!区区邪门左道也想逞凶!”
两名僧人暗运不动明王相,庄严肃重,巍然屹立。
吸功大法万钧吸力,可这二人却犹如脚下生根,纹丝不动。
两名僧人神情肃穆,心中却有些慌乱。
对方功力竟然如此磅礴,好似无穷无尽!
必须拼尽全力维持不动明王相,才能不被吸走。
不过,我们动不了,不代表别人动不了。
两名僧人连忙传音:
“趁现在动手,脱脱阁下……”
“明白了。”
托克托微微一笑,双手狼拳轰出!
目标不是陈昕,而是这两名金刚宗僧人!
砰的一声巨响。
两名僧人猝不及防,不动明王相直接被打碎,被陈昕吸了过去。
陈昕一手一个,捏住脖颈。
《吸功大法》发动!
霎时间,两名僧人一身深厚的《拙火定神功》功力被他尽数吸去。
“脱脱,你在做什么,你这是在背叛父汗!”
哑不害瞳孔急剧收缩,她完全没有想到父汗最为信任的义子托克托,竟然会临阵倒戈一击。
托克托回首看了她一眼,无声冷笑。
背叛?
呵呵,愚蠢的女人,我一直都是太玄的忠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