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
回到熟悉的天子脚下,恍若隔世的感觉油然而生。
自己此前离京护送李时珍南下时,还只是一个个通玄武者,如今归来,已经是神意层次的宗师,放眼江湖,明面的宗师榜十大高手,其中又有几人是自己对手?
不是陈昕小看这座江湖,但明面能和自己相持的不过五指之数。
半年修行到神意层次,此前才通玄时,就引来赵全的觊觎,现在,难免不会吸引来一些高高在上的人的注意力,譬如坐在龙椅上那人。
“天靖痴迷寻仙问道,区区武功在他眼中不值一提,或许是自己多虑了。”
陈昕心中想着,迈入京城。
武功到了他这一层次,天下之大,尽可来去,再过些时间,等突破神意之上,即能将一切掌握在手中。
回到北司,陈昕大大方方从正门进去。
值守的校尉目光扫过陈昕这身张扬的飞鱼服、年轻到过分的面容,以及腰悬的金令,当即认出来,眼神激动,连忙行礼,道:“大人!”
东南一行,力敌倭寇让陈昕名望更上一层楼,不过后续他突破神意的消息只有少数人知道。
冷连风、胡宗宪、戚继光等人不会将消息散开,而花云、陆山岳、雷惊风、花秋林等江湖人又摸不准陈昕的心思,自然不会大肆宣扬。
但光凭抗倭一战的发挥,就足以令陈昕威名远播,如今神衣卫中陈昕之名已经能和紫金骆养意相提并论,在年轻人心中,甚至还盖过骆养意一头。
陈昕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朝着众人点点头,刚走没几步,一道声音在耳畔,又好似从天边传来:“来内堂。”
声音正是来自骆养意。
同为神意宗师,陈昕在进入北司之前,就已经被他发觉了。
陈昕龙行虎步,走进内堂,见骆紫金已经坐在桌前等着,抱了抱拳,认真道了一声,“紫金大人。”
随即,他拉了张椅子坐下。
“回来了……”
骆养意欣慰地看着陈昕,曾几何时,眼前这個少年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内景,不过眨眼的功夫,就已经成长到了这个地步。
骆养意对陈昕的期望,原先只是独自撑起一省地界,镇压省内妖魔鬼怪,但陈昕的成长速度,总能给他带来意外之喜,君山洞庭之后,骆养意就断定,未来某一天,连他都不是陈昕的对手。
相当年,计天一也给过骆养意这种感觉,可没想到,陈昕的这一天,来得会这么快,这么突然……
“事态紧急,不得不孤身赴东海,让紫金担心了,不过好在,最后幸不辱命,属下力斩崇星神使,重新封印霸下。”
陈昕开口道,他听冷连风说过,骆养意一直有发信询问过自己的安危。
“你小子。”
骆养意笑着摇摇头:“不仅崇星教的计划,还在东海有不小收获?我看你真气有异,似乎重修了一部功法。”
陈昕微微颔首:“误入海岛,偶得奇遇,此次凝聚法域,亦是赖这部名叫《太玄经》的功法。”
“有意思,和国朝同名。”
骆养意惊奇道,摆了摆手:“你的奇遇就是你的东西,也不用讲得多清楚,若是想上缴,整理一本抄本便是,不不过秘库藏武无数,倒不缺这一本。”
神衣秘库藏武确实多,但这种一眼就是四品以上的高品级武功可不多,而且也不会有人嫌多,紫金这分明是在告诉自己不想交可以不交,陈昕心中感慨道。
“紫金,崇星教之事如何?”陈昕转而问道。
说道正事,骆养意脸色一正,道:
“崇星夷教,意图唤醒神魔,荼毒神州大地,圣上亲下旨意,务必要将他们连根拔起,以绝后患!”
陈昕有些惊讶,这件事情居然连寻仙问道的天靖帝都惊动了,他还以为就长生、仙途两个关键词,能唤醒这位沉迷修仙的皇帝。
“可是……”陈昕皱眉道:“崇星教似乎有某种手段,能找到神魔沉睡的地点,而我们却根本不知道在哪里,只能等他们暴露蛛丝马迹,再过去阻止,这样只会事事落于人后。”
“无需担心。”
骆养意笑道:“陶真人曾言,时候已到,天机昭然,有龙生九子和鬼谷八方连锁阵这两条线索,能够卜算出八子的沉睡地点。”
陶仲文?陈昕差点忘了宫中还有这位大仙。
骆养意接着道:“而且神衣卫已经传令,要求九大国宗协助各地捕风密探,盯着各处名山古迹和外国面孔,总会有发现。如今南倭北虏消弭,几名金令也可以脱开身来搜查崇星教,只要崇星神使敢进入神州,定叫他们有来无回。”
“嗯,如此一来,遑论崇星神使的手段再诡谲,也藏匿不了身形。”
陈昕说道,有些吃惊,如此大手笔,没有陆炳,不…应该是天靖帝的同意,光凭紫金可无法做到。
看起来,天靖帝确实上心,究竟是什么刺动了他,龙之九子,还是崇星教?
陈昕古怪之余,骆养意出声道:
“还有一件事,你接连立功,救下戚继光,覆灭徐海和王直,解东南倭患……还有捣毁崇星阴谋,圣上亲下旨意,予以赏赐。”
“臣多谢圣上降恩。”
陈昕抬头看了过来,顺口感恩一句。
“本来是赏赐你进入琼华岛秘境中的无想界修行一次。”骆养意道:“无想界,无空无念无想无物,一切皆归无无,乃是一处静心凝悟,排除外界干扰的宝地,我和计天一都去过,洗涤心灵,感悟武道,进而凝聚法域,突破神意,圣上知你距离神意只差临门一脚……”
“你倒是在东海完成突破,这本来也无妨。”
“神意之后,再进无想界亦有好处,深悟武道,升华法域,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实力还有提升,只是……”
骆养意看着实力不亚于自己的陈昕,他到了这个地步,进无想界已经没有用处了,想必陈昕也是如此。
陈昕听明白了,无想界确实是好地方。
但奈何,已经对他无用,用游戏的说法,就是陈昕超过无想界等级上限,再进去也刷不到经验。
陈昕无感,没用就没用。
他刚想应下这次赏赐,谢一下天靖帝的厚爱,敷衍过去,就听见骆养意满脸无奈说道:
“所以,圣上得知此事,改赐为他物,待之后一并赏赐……”
陈昕嘴角一抽,行。
“好了,先好好休息几天吧,神魔的踪迹不是那么好卜算出来,即便是陶真人出手也需要些时日。这些天,我就不给你安排什么差事,诏狱没人,去待着吧。”骆养意挥了挥手,示意陈昕可以离开。
陈昕抱拳,点头道:“属下告退。”
“对了。”骆养意好似想到什么,接着道:“你离京之后,京中发生了不少大事,找你那两个朋友了解了解,毕竟差不多都和你有关。”
“嗯。”
陈昕应道,心中讶异,和我有关?
……
诏狱。
陈昕找到了阔别已久的蒋横川和严冲。
两人都是铜令,一身气势明显凝练不少,身上也多了些大大小小的伤。
“君章!”
蒋横川和严冲见到陈昕一愣,差点没晃过神来。
“不错啊。”
陈昕朝两人一笑,上下打量一眼:“进步不少,假以时日,就能突破通玄了。”
蒋横川和严冲两人相视一笑,自从上次陈昕回来之后,他们深感不能这样摆下去,即便身为陈昕麾下铜令,只需要值守诏狱即可,但他们还是屡次接下差事,身先士卒,几番磨砺下来,进步斐然。
有点厚积薄发的意味,不过这厚积也多亏了陈昕,他们后来的提升全都是来自于陈昕那五天的指点和悟道玉的感悟。
“君章你总算回来了。”严冲感慨一声:“我和老蒋听说你只身一人东渡东海,担心你的安全。”
蒋横川那边已经在招呼着诏狱的校尉帮忙叫份稍卖,顺便加上几种君章爱吃的菜——此时刚好是正午,他们本来就要吃午餐,陈昕算来得刚刚好。
“有什么好担心的。”
陈昕大马金刀坐下桌旁,乐呵呵道:“最近京中是有了大事情吗?听紫金说,还和我有关?”
“有。”
蒋横川闻言,神情严肃。
严冲接着道:“不仅有,而且是好几件,都和君章你或多或少有点关系。”
“啊?”
陈昕一愣,坐直身体:“是什么,快说说。”
“首先是第一件大事。”
显然京中的变化之大,让两人印象深刻,蒋横川脱口而出:“国朝,开海了……”
啊?!
陈昕懵了一脸,这就开海了,天靖帝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的。
天靖一朝的海禁要二十年前说起,当时宁波爆发争贡之役。
时东瀛内乱,派出两波朝贡使,因为勘合真伪之辩而引发冲突,倭贼沿路烧杀抢掳,对宁波平民造成很大损害,追击的大量官兵和军官战死其手,朝廷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才结束这场闹剧。
此事极大的打了天靖帝的脸面,随后给事中夏言建议罢市舶,厉行海禁。
天靖帝一纸令下,实行严格海禁,封锁沿海各港口,销毁出海船只,断绝海上交通,就此延续至今。
历年来都有官员上奏恳请开海,只有“海禁”一开,倭寇自然不存。
但皆被天靖帝严加斥责,更有人为此丢掉了乌纱帽,搞得没有人敢继续上奏开海。
蒋横川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清楚:
“当君章你和胡总督一起覆灭两大倭寇的消息传到朝廷后,不久就有福建巡抚都御史涂泽民上书,请开市舶,易私贩为公贩。”
“大家还以为涂泽民的上书为一如既往的无用,但没想到,圣上当即批准了奏请,宣布解除海禁,开放漳州府月港,允许民间私人远贩东西。”
“大家都觉得,若不是君章你们剿灭两浙倭寇,圣上不会如此轻易批准开海。”
听到蒋横川的描述,陈昕眉头一皱,感觉自己有些看不懂这位善变的皇帝。
不过……开海也算是好事一件。
“还有什么事情吗?”
陈昕看向严冲,问。
“有。”严冲凝重地点点头,眼中透露着一股自己也看不明白的疑惑:
“严党……倒了。”
“啊?!”陈昕大吃一惊,比起刚刚的开海还要震撼,因为仇鸾倒台而如日中天的严党就这样没了……
“怎么回事,谁动的手?”
陈昕连忙问道。
“因为通倭大罪。”
严冲凝声道:“徐海覆灭后,有人在他的老巢拓林搜查出和罗龙文勾结的证据。罗龙文是严世蕃麾下中书舍人,御史林润和沈金令联合弹劾严世蕃通倭,图谋不轨!”
“随后林润和沈金令遭遇刺杀,好在沈金令武艺高强,反杀刺客,两人皆无碍。之后天靖帝大怒,将严嵩削官还乡,徐阶代为内阁首辅。严世蕃和罗龙文下狱,不日就问斩……”
“没想到沈兄也回来了。”陈昕挑眉道:“徐海和罗龙文勾结,假若此事为真,他确实罪该万死。”
怪不得说和自己有关系,没有自己覆灭徐海,也就没有后面严世蕃勾结倭寇的事情被翻出来。
严冲微微颔首,道:“传闻严党倒台,还和宫中一件事情有关。”
陈昕投来好奇的目光。
严冲左右环顾,压低声音,附耳道:“传闻,蓝神仙当日扶乩,忽称‘今日有奸臣奏事’。而刚刚好,严嵩路过,圣上由此极为厌恶严嵩,紧接着,严世蕃勾结倭寇的事情爆发,加上他又刺杀神衣卫,这才彻底惹怒了圣上。”
蓝神仙就是蓝道行,
这位可是道教高人。
但严嵩这个“奸臣”不用算,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
蓝道行早不说晚不说,偏偏在这个时间称“今日有奸臣奏事”,这就很耐人玩味了。
陈昕托着下颚沉思着,开海……严党倒台……单一个事情都称不上什么,是时间推移的必然结果,但却接连在短时间内发生,总有一种在赶进度的仓促。
思考间。
云兮楼的捎卖送来了。
蒋横川推了推陈昕:
想啥呢,先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