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重岳被陈昕这么一提,方才联想起来可能的后患,脸色豁然大变。
他表情一凝,沉声道:“绝不能让此子肆意妄为!白某立即让点苍门人北上入黔,搜寻杨不忘,万不令其逃走。”
一个余生心中只剩下复仇的人,干出什么都不足为奇。
即便召令所有点苍门人北上这么大阵仗,冒着与苗疆江湖为敌的风险,白重岳也必须要做。
他甚至不敢牵及其他门派,倘若其他门派得知普拉卡寄生虫的能力,心生异念……
白重岳深吸一口气,看向陈昕,想要邀请神衣卫和捕风帮忙,杨不忘已有威胁太玄王朝的可能,他们亦不会坐视不管。
陈昕刚从假想中回过神来,就听见白重岳的大胆想法,当即出声制止:“白掌门,不可!”
“九大国宗之一集体北上,苗疆江湖势必如临大敌,他们不会相信点苍派只为一人而来,这阵势足以灭掉五大势力任意其一,令每个部族如坐针毡。”
“稍有不慎,就可能演变为苗疆江湖和云滇江湖全面开战。”
陈昕所说的变成江湖之战,无不没有道理。
苗疆部族的恐惧会落在每個苗疆平民身上,苗疆平民的的恐慌又会倒过来裹挟着江湖五大势力联合起来迎敌,五毒教和拜月教也不可能置身事外。
届时就算是朝廷也不会站在点苍派这边,但点苍派的国宗身份又会使得官府进退两难……
“对,不可。”白重岳冷静下来,道:“是白某心乱了,多谢陈金令指点。”
“各峰主和弟子确实不好动身,苗疆诡谲,蛊虫暗潜,他们防备不了……白某亲自走一趟,将杨不忘带回来。”
白重岳冷然说道。
神意宗师闯入苗疆,纵然也会引起敌视和警惕,但只要自己行动快一点,抢在苗疆反应过来把人带走就行。
陈昕轻笑摇头:“白掌门还是留镇苍山吧,点苍和大理刚历经一劫,人心浮动,不能没有你这根定海神针……至于杨不忘,本金令走一遭吧。”
他神衣卫的身份出入苗疆不会有白重岳那么多顾忌。
更何况自己与五毒教有旧,能借助五毒教的力量,再者有普拉卡寄生虫母体感应,还能调动苗疆府司的神衣和捕风,比起白重岳孤身前往有效率得多。
白重岳低叹一声,以目前的状况,的确是陈金令出面更好,他们点苍只能在旁帮衬:
“劳烦了……陈金令是否需要脚力?山后豢养有几匹龙血宝马。”
“不用,本金令已有「飞影驹」,况且,此时非常,再骑马就太慢了。”
陈昕婉拒,随即正色道:“白掌门你也清楚,蛇骨塔下沉睡着神魔,莽应龙或者说崇星教就此为此而言,虽然开启封印的‘钥匙’被本金令拿走了,但未必没有绕开‘钥匙’的方法。”
“还请白掌门帮忙看住蛇骨塔,假若日后崇星教卷土重来,休教他们得逞。”
白重岳神情肃然:“点苍必不负陈金令所托。”
……
突然出现的杨不忘让本该就此结束的普拉卡寄生虫事件走向变得扑朔迷离。
陈昕在大理城的捕风处调出了播州杨氏的情报,随后飞书传信给铜仁位银令旧识,在信中简单写了来龙去脉,请他与五毒教搜查杨不忘。
这位银令旧识自然是侯兄,侯世唯。
侯世唯是陈昕在诏狱认识的银令,出身苗疆,师从五毒教“灵蛇使”蓝浅桑,随后才进入神衣卫。
有这层关系,加上见之如教主亲临的天蛊「彼岸蝶」,调动五毒教不难。
安排好一切,正巧京城传来回信。
紫金在信中嘱托陈昕务必将普拉卡寄生虫灭除待尽,另外,乐应峰峰主朱衣和小岑峰峰主司徒骅已经启程回去。
同时又道,陶仲文和蓝道行还需要一段时日卜算,叫陈昕不必着急归回京述职。
信中紫金还在旁敲侧击地让陈昕找点苍拿点「黑龙涎」,毕竟费心尽力给他们擦屁股,还没借「正清令」干预门派内务,这不给点好处补偿?
神衣卫行事借机搜刮油水是常态,私下的所得北司不会过问,能进自己的腰包,算是俸禄和赏赐之外的额外收入——不然寻常神衣卫练武的支出可没那么容易负担。
但自晋升铜令后,陈昕已经没怎么借机搜刮油水,急得紫金在信中直接暗示……不过白重岳早就给了,还是给了足足三株。
陈昕再修了一封信,写明自己要去苗疆缉捕最后一只普拉卡寄生虫,顺利的话,不日就能回去……
望着机关鸢破空而去,陈昕告别白重岳等人后,北上离开大理。
……
苗疆。
铜仁府城。
秀丽的锦江横流,穿越城中,大江勾连了铜仁和荆州,为这座府城注入了来自外界的活力。
若无锦江,也就没有如今的铜仁府城。
城中码头依旧是那般热热闹闹,南来北往的货船停靠,身着短褐的脚夫们上上下下搬货。
遮阴的老树下,茶摊仍然伫立着,但曾经嚣张的写着“百年茶摊”已经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木板上只有几个大字赵家大碗粗茶。
茶摊的规模也远超昔日,
十几条木桌木椅,三大缸茶水,二三十个粗瓷大碗叠成两摞。
庞大的消耗自然有着庞大的客流。
半头黑发夹杂几根白丝、干练十足的摊主忙前忙后,为干完重体力活的脚夫们斟满茶水。
他家的茶摊闻名于码头,脚夫间口口相传,都说便宜、大碗、解渴,好评如潮。
从支起棚子,到风靡码头,就用了几天时间,和上家茶摊天壤之别。
加上赵摊主面向和蔼可亲,一口流利荆州官话也让出身荆州的脚夫倍感亲切。
比起去苗疆人店铺,还有担心吃到虫子的顾虑,不如在他家喝碗茶水更好,便宜量大,喝过的都说好。
“老赵啊,今天还是这么火!”
一个赤膊船工乐呵呵地坐上条凳,就连船上的人都知道赵家茶摊的好。
“王兄这是上完货了,要不要来碗茶水解渴。”
忙得热火朝天的赵摊主抽空打着招呼。
“你们家这么火,怎么还不招个伙计……”王船工摇摇头,道:“要,肯定要,来一碗!”
“好嘞!”
赵摊主热情地应了一声,端着大粗瓷碗送到王船工面前,同时笑着说道:“茶摊生意哪有多火,没赚多少,可招不起伙计。”
说罢,赵摊主不动声色把隔壁桌的空茶碗收走,在叠起来之前,手速极快地抹过碗底。
“哟,你这还没赚?”
王船工笑嘻嘻,分享一个笑话:“你知不知道你之前还有个茶摊,也就几个月,一个毛头小子开的,立的什么百年茶摊的牌子,卖得贼贵。”
“大家一看就知道,这是嘴上没毛,办事不牢的小子,哪有赵摊主可靠。”
“果然没有人光顾他的茶摊,大家宁可挨着渴也不去。没几天那小子就滚铺盖走人了!”
王船工一边说着,一边捧起茶碗喝了一口:“还是你家的好……”
“那自然,还是王兄有眼光。”
赵摊主笑着应声附和,心中却是另一番脸面:
那特么也是老子的茶摊!
特么价格也没变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