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过去了多久，他就出来了？！”

小弗朗基神使不自然地后退半步，原本震惊的表情更是变成像是见了鬼的兢惧。

该不会是自己怂恿那个女人去窥视，才引得这人提前脱离……

不，倘若那个女人没有想法，自己又怎么可能说服，是她自身的问题！

“陈金令……”

小弗朗基神使心中电光火石转过几個念头，欲要开口，谋求一线生机。

“受死！”

但陈昕已经不想和他废话，法域【武尊】之力流转，瞬息跨越二十丈之距，拉出阵阵爆裂声，不绝于耳，一张肉掌，五指大开，好似遮天蔽日，镇压孙猴子的五指山倾轧而下。

小弗朗基神使耳中响起渺渺佛音，僧侣传唱不绝于耳，让他紧绷的神经舒缓放松，不由得想要沉浸进去，拥抱西天佛土的极乐。

……主！

小弗朗基神使一个激灵，自己的信仰都差点在这一掌下改易，究竟是什么邪教徒功夫。

对，邪教徒，在纯正天主信仰的小弗朗基神使心中，中原的儒释道，皆是邪徒异教。

万不能死于邪教徒之手。

小弗朗基神使咬咬牙，激活体内事先设好的言灵，言灵力量施加于他人身上，需要时间布置，施加于己身，同样如此。此行危险，他早已备好言灵，作为后手。

言灵·嫁接！

“星移斗转见草木，芽接亦如是。”

言灵激发，小弗朗基神使身形变得影影绰绰，陈昕一掌印下，将他里里外外粉碎。

掌力的波动却在穿过小弗朗基神使后忽然消弭无形，如滴水入大洋没有掀起丝毫风波。

起时风云变色，落时鸦雀无声。

“乾坤大挪移？不，比乾坤大挪移还要不讲道理。”

陈昕微微惊讶。

他这一掌确确实实打出，只是被移花接木到其他地方去。

只过了一息不到。

轰隆隆隆——

恐怖的风啸自天上回荡，像是有流星划破天穹，与大地亲密接触。

砰！

一阵气浪席卷八荒，卷着沙土枯枝败叶，形成如同实质的巨墙横推一片。

陈昕轻轻拍过去一掌，与气浪抵消。

他随便望了眼气浪席卷的起点，被深深密林挡住，见不得真切。

但若自上而下望去，能见三百步外的林木成片倒伏，犹如风吹麦浪，像是被什么巨物碾压，恰巧形成五指形象。

“这比得上放火烧山，得牢底坐穿了。”

陈昕嘟囔一句，回身运起一式焚天烬灭掌，将“月妃”的尸首焚烧成灰，以确保没有死而复生的条件，随后向小弗朗基神使气息最后浮现的地方追去。

明宗的这手《焚天烬灭掌》他越用越喜欢，虽然战力不强，但功能性足够，无论是烧火做饭，还是毁尸灭迹，都非常擅长。

自官道外，两里处，一个清幽的小潭。

小弗朗基神使的喘着粗气，从虚空走出，浑身像是刚刚从水里捞出一样湿透了。

此前身份为宫廷贵族，非常注重礼数的小弗朗基神使，此刻却没有心思处理自己这大汗淋漓的模样。

言灵·必中，言灵·嫁接，言灵·离去。

一连施展了三大言灵能力，饶是他这样的言灵大师也吃不消。

但他还不能停歇。

小弗朗基神使摸出一颗蓝色药丸吞服回复元力，紧接着凝神冥想，诱发体内的元力回路，准备再度施展言灵。

元力经脉络流淌于回路之中，构筑着言灵模型。连续激发之下，他的回路已经膨胀到极点，稍微触动，便是如针扎搅动般疼入骨髓。

“嘶……这个灾星。”

小弗朗基神使嘴巴抽气，念念不停：“要不是穆拉维约夫死在他手上，我还真不想接这个活。”

“好在自己身上有事先设下了两道言灵，不然……下次再有这种要命的事情，得叫教内多拨一点钱款，不然再叫我，我也不干。”

他和罗刹神使虽然总是相互看不对眼，但一起喝酒吃肉的也是不少，这个像熊一样的汉子其实还挺好说话，自己欠了几十顿酒钱都没找自己麻烦。

如今死在异国他乡，小弗朗基神使本想着给他出出气，就当是看在酒钱的面子上，只可惜……没能做到。

一番思忖的功夫，小弗朗基神使体内的元力回路构筑完成。

言灵·生路！

“求见吾主问归途，离去此人间。”

言灵之力生效，小弗朗基神使的身形缓缓下降，沉入影子中。

生路何在，言灵之力自会送他过去。

罗刹神使穆拉维约夫说得没错，论正面战力，小弗朗基神使甚至接不下他三斧子，就得被劈成两半。

但序列各有神异，言灵师武力自然比不过狂战士，但只要小弗朗基神使给穆拉维约夫施加了言灵·必失，他的斧头再凶猛，也砍不到小弗朗基神使一根发丝。

“哼，想逃？”

一道冷笑的男声没有任何来源，忽然从心底浮现，好似有人住在自己心里，和自己对话。

小弗朗基神使猛然一惊，不可思议地检查自己的精神状态，又觉得那道男声有些熟悉。

“在你后面。”

紧接着，又一句声音响起。

他下意识地按照声音的意思，回过脑袋。

炽白刀光照亮黑夜！

遮掩得月色无光，辰星暗淡，天空失色。

映照在小弗朗基神使金色的瞳孔之中，越来越近……

埋在小弗朗基神使身上的第二道言灵遇险激发。

言灵·避祸！

“刀光剑影伤人命，死亡拂身过。”

两大言灵力量冲突，但以护主为先，避祸言灵占据上风，将小弗朗基神使从影子中拉走，速度刚好，位置不偏不倚，使刀光斩了个空。

唰——

在刀光擦着自己脸庞掠过的刹那，小弗朗基神使的心脏停跳了半拍。

好在还是言灵的力量更胜一筹……

就在小弗朗基神使松一口气时，他见着那抹刀光凝练成一条银线，不可思议地消失不见，他愕然抬手摸向自己的脖子。

指肚传来稠腻的感觉，小弗朗基神使无比熟悉，那是血浆的触感。

他微微张开嘴巴，好似要开口验证。

呼呼风声自伤口灌入喉咙中，压迫着他发不出一点声音。

小弗朗基神使方才明白，自己中刀了，那是一种和言灵·必中类似的刀法，出刀即伤……

嘭！

小弗朗基神使叠落松软的草地上，一连滚出数圈，若不是半神序列的身体素质撑着，被开了喉的他这几圈下去就得倒欠一条命。

陈昕倒提「无前」，宛若一枚炮弹落在小弗朗基神使刚刚的位置。

之前那一刀，便是天意刀，阴阳三合、何本何化一式。

刀出如天意注定，砍这些家伙格外好用。

“言灵，有意思的能力……”陈昕凝望着褪去的阴影，一刀劈下，影子消散得更快了。

“只可惜和武道不是同一种体系，连最基础的根基都完全不一样。”

陈昕摇摇头，若不然，他还想学两手。

武道、道术、佛法、蛊术，这些虽然大相径庭，但好歹是基于由内及外的炼气功夫。

而言灵序列的底色，却是由外及内的秘药体系，截然不同，就连《无相神功》都模拟不了。

陈昕将「无前」收回，走向滚在十丈外，停在一颗树桩旁的小弗朗基神使。

短短几息时间。

小弗朗基神使脖子处的血已经流成一片小血泊。

但还没断气。

陈昕走过来时，小弗朗基神使还用了无生气的死鱼眼盯着他。

陈昕微微一笑：“别急着求主宽恕，你应该向我求饶。”

听到这句话，小弗朗基神使的眼睛瞪得浑圆，对方居然连自己的心声都知道了！

“没错，你想什么我都知道。”

下一秒，陈昕微微颔首，笑容阳光灿烂。

这是他从“佛子”的精纯中悟出的第二部武功，佛门六神通之他心通。

自遇到小弗朗基神使和“月妃”之前，陈昕没完全悟透，还在琢磨着，结果两人抛出重量级消息，成功把陈昕蒙进《镜花水月》的幻境中。

不过进了幻境，也就进了。

虽然幻境构筑的世界出乎陈昕意料，但他并没有沉溺其中，而是借机琢磨着《他心通》。

《镜花水月》主拖延，构建美好幻境使中术者沉溺，迷失了时间，犹如烂柯人，以为只待一刻半会，但现实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时辰。

但只要紧守住心神，便不会受《镜花水月》幻境的影响，

陈昕便借此机会领悟《他心通》，而“月妃”好巧不巧，就在此时遁了进来。

若未领悟《他心通》，身处他人幻术，陈昕只能感应到“月妃”出现，想要伤她，还是做不到，只能打碎幻境。

《他心通》一悟，陈昕对心之一道更上重楼，与《如来神掌》结合，一掌直接顺着“月妃”的意识，攻击直抵本体，“月妃”来不及防御心神，瞬息毙命。

“嘶……”

陈昕无语摇头，“不用在心中谩骂，我也可以无视你心声。”

“哦，对。”

陈昕讶异地看了小弗朗基神使一眼，死到临头，还这么有科学精神啊：“无论是汉语，还是小弗朗基语的心声我都能听到。”

小弗朗基神使眼神闪烁，燃起浓浓兴趣，但与之对应的是他的气息愈发微弱。

陈昕不再管他心声在说什么，半蹲下去，一指点在小弗朗基神使眉心。

《神游天外大法》！

一缕意识驾驭着真气飘入小弗朗基神使脑海中，正如当初搜魂穆拉维约夫一样。

陈昕留小弗朗基神使一条命，自然不是为了折磨他。

小弗朗基神使加入崇星教的时间比穆拉维约夫更早，更受法兰西神使信任，他知道的隐秘也更多。

被搜魂的小弗朗基神使没有明显反应，只是传出淡不可察的呻吟，或者他残存的气息已经不足以支撑他反应。

当陈昕的手指从他眉心移开时，这位半神序列的言灵师已然陨落。

卡洛斯．皮莱斯．冈萨雷斯……还是个曾经投入科学院研究工作的小弗朗基贵族。

陈昕感慨一声，从卡洛斯的记忆里，他得知崇星教一些更加隐秘的情报，以及……这次针对天靖帝的刺杀，提出者并非魔道或是崇星教，而是一直不声不响的信条会！

信条会的本体在欧罗巴洲，中原的信条会不过是分支。

信条会，按照他们自己的说法，是在为自由的意志战。

在遥远的古帝国时期，信条会便已经存在，他们对抗所有封锁自由、镇压自由的事物，从帝国的禁卫军，再到教廷的审判庭，刺客的刀锋从不畏惧。

不知何时起，信条会传进中原，但一直是默默无闻的小流派，直到当代导师，邵的出现。

卡洛斯的记忆中也不知道此女姓名，他只知晓邵曾经是上代皇帝的宾妃，但不知为何，邵假死离宫，接触到信条会，便将信条会的理念奉为圭臬。

邵率领的这代信条会，最著名的战绩便是设计杀死了八虎太监之首的刘谨，虽然这其中也有各种推力的作用，可抵出关键刀子的却是邵。

但邵的存在也暴露，被当时的神衣卫击伤遁逃，转入蛰伏，神衣卫也因后续局势变化，放弃对她的追杀。

蛰伏起来的邵转而培养信条会的刺客，据点即是杭州寒山寺。

寒山寺曾被大火焚毁，幸得大户出资重建，这位大户就是邵。

陈昕回想起当初在寒山寺遇到的老尼姑。

老尼姑问自己，当今天下内有魔道叠起，外有北虏南倭，缘由为何？

暗搓搓讽刺，一切都要归咎于练道修玄的天靖帝，陈昕虽然心中有点赞同，但自然不能明说。

只是摇头回道，缘由为何，只待后人评价。

“想来这个老尼姑就是邵了，当初自己功力不够，看不破她，只以为是通玄，没想到是神意宗师。”

那老尼姑当时就这么问自己，心中想必早有刺杀天靖帝的想法，嘶……自己当初要是给天靖帝溢美几句，她不会直接动手吧……

陈昕回过神来。

卡洛斯的记忆里，刺杀是信条会的事情，他们和魔道负责牵住京城的神意力量，具体如何刺杀，不清楚。

“天靖帝不会真栽了吧……”

“不一定……”

“别的世界练道修玄，可能练了个寂寞，但这里可是江湖世界，天靖帝保不准有一身不低的武功……”

“要是天靖帝真薨了，自己是不是该去抱裕王的大腿？”

陈昕轻笑一声，回到官道，呼出躲起来的「飞影」，上马进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