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明显，那个魔女已经死了。破开胸膛和腹腔，即使是中序列的非凡者，依然不能存活。

但是，某种程度上来说她还没死。她的心脏仍在跳动，她的血管仍然鲜活——尤其是在罗伯特注意力被另一边的克莱恩满含惊讶和怀疑的呼唤声吸引之后，得到了喘息机会的‘雪伦夫人’瞬间做出了反击：

她的血管猛地合拢，蛛丝游走在管道内壁，将罗伯特困在她的身体内部。污染随着血腥气传来，罗伯特可以轻松感知到自己仿佛被某种伟大神圣但又亵渎无比的东西盯上了——仿佛来自无穷高处的视线几乎要将他贯穿，那东西的气息随着月光照射而越发深厚。资讯奇点疯狂旋转，但是依然赶不上污染汇集的速度，这是头一次。

即使是天使，托尔兹纳这种曾经成为神明的天使，资讯奇点都可以完全屏蔽——虽然那只是交流之间无意识的流露出来的一小部分。资讯奇点虽然在他的身体内，但是使用它的灵性可全部由他的另一部分，‘高维俯视者’支付。能够冲破这种阻碍的，只有同为旧日层次的伟大者……

原始月亮这个马甲背后的？欲望母树？还是什么别的东西？

罗伯特只能庆幸，他现在身心灵透明的状态，可以让他在这种污染中多撑一会——支撑到给雪伦夫人打上最后致命的一击。

匕首向上捅去，顺着心尖一路刺向下腔静脉，几乎横穿了房间隔和室间隔。心脏仍然没有停跳，窦房结仍然坚强地支撑着心房的活跃，心房和心室之间的防反装置仍然起着一定作用，心房的血向下流去，流了满头满脸——

然后外面的雪伦夫人终于安静了下来。

匕首被他丢在脚下，罗伯特再次和脑海中那道与被缚之神的联系沟通，榨取最后的灵性化身狼人。原始月亮的污染和呓语仍然留在他脑袋里，但是此时的他也顾及不到了——如果在这里呆着，恐怕刚刚和雪伦夫人打完的值夜者们又要再打一个序列七的狼人……

罗伯特钻出膨大增殖的魔女尸体，呼吸着夜间廷根的空气。值夜者们正在举行仪式，封印那一面镜子。邓恩的精神状态意外的还不错，只是身体伤势有些重——雪伦夫人失控后的冲撞对于一个神情恍惚的人来说难以规避，受伤在所难免——但是这伤势……

看着他几乎被碾碎的脚踝，罗伯特不由陷入沉默。这种伤势并不致命——如果受到足够好的处理——但是却十分麻烦。

即使是他前世，以手外科闻名的医院，恐怕都不能保证这种伤势在恢复后可以正常参与工作——更别说是在医疗手段更加缺乏的这个蒸汽时代。现代医学只能说是萌芽，医生们消毒恐怕还在用葡萄酒，他就算想主刀给他做手术都没有这个条件……

“没事。至少，我们还活着。”像是看到了他的不安，邓恩脸上罕见的露出笑容，“我会和圣堂申请，给咱们调一位适合廷根的序列七来暂时担当队长——你们觉得，戴莉她怎么样？”

“那倒是一件好事。”伦纳德点头，脸上同样露出笑容：

“我觉得，队长你似乎也应该考虑一下自己成立家庭的事情了。你已经三十多岁了，积蓄应该也能够支撑一个以中产方式生活的家庭，而且，以你受的伤害，恐怕也没办法继续作为值夜者出外勤了……”

“我会考虑的。”邓恩向他点点头，做出一副仿佛真的在考虑他的提议的样子——伦纳德却没办法这么自然，本来是想回击上次队长用这个话题调侃他的仇，结果却像一拳打到棉花上……

“呃，虽然现在说这句话不太好……”罗伯特蹲在他的脚旁，用手指感受了一下他的伤势，“我们要不要现在把他的脚砍下来？”

“不，先不用。”克莱恩出声反对，“我知道一个医术很好的人，应该是一个非凡者。我们可以让他去看看，或许还有转机。”

“非凡的医师……”罗伯特想起原著里那位罗森，“或许可以试试。”

几人没再继续聊天。西伽和伦纳德留在原地，开始归档并分别总结两方分头行动时看见的东西和采取的措施，在档案里着重提了一句那个奇异的雕像。两人分别归属两个组别，并且都是资深值夜者，写起档案来自然驾轻就熟。克莱恩和罗伯特抬着邓恩，打算先去医院再去那一家药店……

虽然对这个时代的医疗技术并不抱很大希望，但是罗伯特还是寄希望于邓恩能被治好。实在不行，他可以一定程度上代劳——虽然他所擅长的技艺在脱离了有力的助手和精良的器械之后基本上就不剩下什么了……

呃，倒也不必这么说，起码我还是懂得要怎样避开血管，怎样减少对肌肉的伤害的……虽然这些东西在现在更大的用处是制造出更加致命的伤口……罗伯特眼神低垂，呆愣地坐在椅子上。邓恩的状态似乎出乎意料的好，起码睡的很香。

克莱恩去找那位药师了，无事可做的罗伯特只能守在邓恩身边，寄希望于他的学识还可以帮到他。

嗯，不说别的，至少可以帮忙换药是不是……

闲着无聊的时候，罗伯特只能翻一翻医院摆上来的报纸。《廷根老实人报》，这个报纸他听罗珊说过很多次，但是实际拿起来的时候才发现这个东西真的只能用来打发时间——因为上面刊载的东西和‘老实人’不能说是南辕北辙吧，起码也能说是毫不相干了。

就拿第二版的版头来说，《是道德的败坏，还是社会的问题，廷根大学的历史系大学生竟沦落到周末帮人占卜维持生活！》……

等等，这是在说克莱恩吗？

罗伯特想象着记者趁克莱恩走出占卜俱乐部的时候将他围住，一边连珠炮似的提问一边迅速做记录，最后把这些东西用新闻学的方法写成这样一篇文字……

忽然感觉很有意思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