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伯特步伐缓慢，和周围的人潮合流到一处。他没带袖剑，换上了自己的衣服，再搭配上一些必要的演技，融入人群毫无障碍。

在人群中，他看到了自己的目标。那人拿着报纸，行色匆匆，洁净的面部只有汗迹，不时扫过周围人的眼神中则显出几分冷漠。

他鼻梁很高，颧骨突出，体型瘦削，肤色深棕。他的鼻尖是一种奇妙的向上勾的感觉，为他的整张脸加色不少。

此时，罗伯特才明白马里奇说的‘他很显眼’是什么意思。在这里，几乎没人会是干净的。所有人脸上都不可避免地带着灰尘或者污迹，他这样干净的脸实属异类。

想到这里，罗伯特立刻跟上他的步子。他不害怕这个人选择逃走，因为罗伯特有自信没人可以逃过他的追捕；更不害怕这个人当众杀人——

因为‘原始月亮教派’和他这个‘连环杀手’一样见不得光。

这是阳谋，逼迫着他选择一个安静隐蔽的地方当做自己的葬身地。

“你是谁？”阿尔戈斯走到巷子里，回头问了一句，但是立刻又摇摇头：“不，这不需要现在询问。”

“等你成为我的血仆，你会自己回答的。”

黑暗和阴影在罗伯特脚下汇集，转眼给他扣上坚硬的枷锁。罗伯特没有着急，而是先用眼神扫视四周：

“这里很好，很适合她——西伽姐姐！”

凝聚成实体的黑暗变化成丝线的样子，刺入那吸血鬼的身体，缠绕上他的骨骼。连绵不断的阴冷感觉在他血管内蔓延，但是转眼就被他排出体外：

“黑暗之翼！”

依靠黑暗凝聚出羽翼的同时，将自己体内的阴冷毒素一并带出来。他此时张开的蝙蝠翅膀并不是虚幻的、透明的，反而是一种更加奇异的蓝黑色。

那蓝色是西伽在他体内留下的东西，是来自黑暗途径的能力在怨魂化之后的异变。

砰！

这段时间内，罗伯特自然也没有闲着，他一直在尝试挣脱那一道黑暗的锁枷。有了西伽用‘怨魂附身’抢占出来的时间，罗伯特终于挣脱了束缚——

然后一拳砸在阿尔戈斯胸口上。

即使是仓促之间打出的一拳，他也找到了一个堪称绝妙的‘位置’和‘时间点’：刚刚好在他张开黑暗之翼却又来不及调整自身体态的时候，此时的他双手向两边张开，把自己的胸口露出来。

罗伯特也没有辜负这一个关键时候，果断砸在他胸廓下缘，砸断了他两根肋骨。

吸血鬼被砸退两步，身后的翅膀飞速脱落、变化，转眼间变成了一只只小号的蝙蝠。蝙蝠们丝毫不顾及自身安全，发起了自杀式的冲锋——然后被西伽一声尖利哭嚎击散。

不过对他而言，目的已然达成：

用一次‘黑暗之翼’，清除了西伽在他体内留下的污染，还逼迫对面使用了又一个非凡能力。从‘兑子’的角度上来说，是他赚了。

但是实际上的战斗决不是棋盘上的兑子。这种优势对于两个序列七的战斗而言，只能算是，嗯，‘杯水车薪’……罗伯特嘴角微微勾起，身体灵活如鱼，滑进阿尔戈斯的怀中。

阿尔戈斯的身高比他高，体重基数也比他大。在两人同等序列的情况下，即使罗伯特拥有额外的强化，他也很难在正面的战斗中抢出优势。

除非，使用一些盘外招。

阿尔戈斯虽然没能料到罗伯特的行为，但是他极丰富的经验也让他瞬间找到了应对的方法：只需要控制住罗伯特的双手，让他发挥不出格斗的优势，那么‘撞进怀中’这一招就是一记昏招！

他的手掌极其精准地捏住罗伯特的腕部，不知何时长出来的腐蚀性利爪瞬间抓破他的皮肤，将毒素送入血液。罗伯特也没有过强的抵抗，而是抬起头来和他对视——

不，不是对视。

西伽的脸庞在他的瞳孔中浮现，苍白的鬼影瞬间笼罩了罗伯特的身躯——随后撞出来，带着阴冷、带着黑暗、带着安宁，撞入那吸血鬼身体内。

罗伯特要让自己的眼睛作为镜面，让西伽穿梭过来！

西伽借助罗伯特和被缚之神的契约，接连获得了‘冤魂尖啸’、‘镜面穿梭’、‘冤魂附身’三种能力。而，几乎是‘天生’怨魂的她，可以在这三种能力之间切换自如。

连着使用‘镜面穿梭’和‘冤魂附身’两种能力，对于她而言并不是什么大负担。

反倒是阿尔戈斯，接连两次被附身，他已经无力支撑更进一步的战斗了。他的身体瞬间冷下来，即使脑海中有千般想法，他被控制的身体也不允许他说出来。

“不，西伽姐姐，不要吃掉他的灵魂。”罗伯特看着眼睛里闪烁着畏惧、惊恐，行动上却灵活自如的吸血鬼，嘴角的笑容却越发肆意：

“我想试试新的扮演方法。如果用‘杀人’的方法没办法更进一步推动魔药消化，是不是‘折磨’会有一些新的变化？”

“恶魔途径代表着张扬的恶意，而恶意往往表现为杀人、折磨，和控制。嗯，三大不可饶恕咒，或许也是一个思路……”

西伽呆呆地站立在一边，恶意与温和交相混杂的眼神中没有智慧的存在。从被唤起之后，她一直是这样，一边温和地安抚罗伯特，一边用恶毒的语言诅咒他。

或许途径更高之后，可以让西伽找回当初在廷根时候的理智？

罗伯特不知道，但还抱有希望。

……

阿尔戈斯终于‘抢回’了身体的控制权，但是在那之前，罗伯特早已把他绑在一张椅子上。

他奋力扭动脖子，判断出这里是自己的家。

“阿尔戈斯先生，我有个想法需要你帮忙。”罗伯特又拉了一张椅子，坐在他对面，“我曾经听说过一种刑罚：把人绑在椅子上，然后点燃人的衣服。在火焰的炙烤下，皮肤下面深处的脂肪会流出来，取代衣服被燃烧。”

“就像是，一根烛心暴露在外面的蜡烛。在蜡油流干之前，它不会自然地熄灭。”

“在这个过程中，由于血液会先一步被烤干，所以人体往往会被烧的很干净。即使是很瘦的人，皮肤下面没有多少脂肪，也不会留下很多杂物——”

“可能，几片骨头？几块焦炭？又或者，只是一滩黄色的、来不及被燃烧的液体？”

“唯一可惜的是，我从来没有找到人去做这个实验。好在，我找到了你——感谢阿尔戈斯先生为人类科学的献身。”

罗伯特装出虔诚地在胸口划出下上右左的逆十字，打了个响指点燃了阿尔戈斯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