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海林给唐颂的感觉，如果用两个字来形容，那就是“自信”。

这个人很自信，似乎完全不担心自己的真实身份会不会暴露，也完全不在乎唐颂会对他上什么手段。

难道是因为他早就做好了无论如何都牺牲一切的准备？

要真是这样，唐颂唯有敬佩。

再次回到观察室，唐颂拨通了局长办公室的内线电话。

接电话的不是谭忠恕，而是他的秘书崔曼丽。

“局长呢？”唐颂问道。

“局长有事外出了，不过他吩咐我随时接听刘处长您的电话，并满足您一切要求。”崔曼丽道。

“他有没有嘱咐你调档案的事儿？”唐颂问道。

“吩咐了，所有装备柯尔特M1911手枪的美械师官兵资料，已经派人去军人事务局取了，现在应该在来的路上。”崔曼丽道，“刘处长还有什么吩咐？”

“没了。”唐颂挂掉了电话。

谭忠恕外出了？去做什么了？该不会是亲自去查顾晔佳了吧？

让唐颂牵挂的顾晔佳此刻正在段海平的办公室里。

她详细汇报了昨晚在谭忠恕家所经历的一切，唐颂猜得没错，谭忠恕那一通电话顾晔佳也听到了，她几乎一字不漏地复述给了段海平。

段海平的第一反应是和唐颂一样的，他立刻想到，昨天被刑讯逼供过的于凤举和郑同恩两個人中，一定有人变节了，又供出了一位同志。

但到底是谁被捕了呢？

这两条线上的同志都进入了静默期，要调查谁昨晚被捕，要去他们的住处一个个核实。而核实工作一定是危险的，因为八局的特务十有八九会蹲守被捕者的住处。

最让段海平头疼的是，他现在已经被八局的人全天候监控了，今天上班来的路上，他就发现了跟踪者，只是他装作不知道罢了。

“你汇报的这个情况很重要，可惜我现在被跟踪了，我所有明面上的电话线路也一定被监听了，要通知下面核实到底谁被捕，最快也得等到下午我放学后才行。”段海平揉着太阳穴叹了口气，“希望一切还来得及。”

“要是您不方便，我可以帮您跑一趟。”顾晔佳道，“或者我也可以帮您去打电话。”

“不行！”段海平看向顾晔佳，“你刚才说，刘新杰亲口告诉你，谭忠恕一定会调查你的背景，对吗？”

“是的。”顾晔佳点头道，“他很笃定，我觉得他也没必要骗我。”

“这就是你进入谭忠恕这种人视线的副作用。”段海平道，“这个人有着野兽般的敏锐，昨晚的宴会你真的不该参加，现在麻烦来了。”

“我深刻检讨，这件事是我错了。”顾晔佳低头轻声道，“但我现在的身份背景很完美，我不觉得他们能查到什么。”

“身为潜伏者，这种盲目的自信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害死你！”段海平严厉道，“你刚才说要帮我跑腿或者打电话，你怎么确定谭忠恕对你的调查还没开始？如果对你的调查已经开始了，那你现在做任何事都相当于主动暴露！”

“还有，你的身份背景真的无懈可击吗？你别忘了，真正的顾晔佳五年前就死了！如果谭忠恕拿着你的照片找到顾晔佳改嫁的表舅母，那个女人会直接给出一个否定的答案，你的假身份就会彻底暴露！”

顾晔佳面色一变，道：“他们查到我表舅的老家，就会得知我们预先安排好的信息，应该就不会再往下查了吧？”

“任何时候都不要小瞧你的敌人。”段海平严肃道，“既然刘新杰特意提到这件事，你的身份背景就要绝对经得起调查，不应该有任何薄弱环节。这件事我会跟进，帮你补上漏洞。这段时间你进入静默期，除了上课和生活，什么都不要做，我也不会交给你任何工作，直到确定危险彻底解除为止。”

“我知道了。”顾晔佳点头，“那如果刘新杰约我呢？我还去不去？”

“去，为什么不去？”段海平道，“你以前从来没拒绝过他的约会，那以后也不要拒绝，一切如常。”

这是唐颂第一次见到堆积如山般的档案资料。

他要的资料拉来了一卡车，三十多个卫兵搬了两个多小时，办公室、走廊里堆满了档案盒。一想到这么多档案要一份份去翻找，唐颂就头大如斗。

好在这活儿不用他干，他只需要动动嘴就行。

“我先宣布我们的最终目的，我要你们做的，就是从这些档案中找到这个人！”

唐颂拿着一张董海林的照片，环顾办公室内所有人。

“你们面前这些档案中的照片，可能是几年前甚至是十几年前照的，这么多年过去，这个人现在的容貌和当初的容貌一定会产生变化，尤其是这个人很可能有意改变自己的容貌，这就给莪们的辨认工作带来很大难度！”

顿了顿，唐颂接着道：“接下来我讲一下具体的工作方法。以这张桌子中线为界，按照你们的座位自动分成两组，左边第一组，右边第二组。第一组负责初步的筛选，第二组负责具体的辨认。”

“第一组的任务是，按照以下几个条件，缩小排查范围。第一，少尉级以上男性军官；第二，现在年龄在三十到五十岁之间；第三，负过伤，最好是有医疗记录的；第四，籍贯在东北及北方各省！凡是符合这四个条件的，立刻把档案交给第二组进行辨认。”

“都听明白了吗？”

“明白！”

声震如雷。

“好，现在开始工作！”

这群人素质不错，随着唐颂一声令下，立刻有条不紊地忙碌起来。

唐颂看了一会儿后就离开了办公室，溜达到了医务处处长办公室，敲了敲门。

“请进。”里面传来一个声音。

唐颂推门而入。

办公桌后，医务处处长马蔚然正看着这边，看到唐颂先是一怔，随即笑道：“新杰，你怎么来了？我还以为你会很忙呢。”

“我就是动动嘴，没多忙。”唐颂道，“怎么，老谭把你也封闭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