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益都县出发的锦衣卫为了及时追上杨彪,皆是一人双马急着往西赶。
从青州到济南,总共要经过两个县,第一个便是淄川县,也就是后世的淄博地区。
淄川县的名字来源于一条南北走向,将淄川分成两块的淄河,当两個锦衣卫在见到前方淄河的支流时,便知道此处距离淄川县城已经不远了。
然而就在锦衣卫寻桥过河时,不远处河边围着的一群人顿时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老乡,敢问发生了什么,怎么县里的衙役都来了?”
“下午河边出了人命哩!”
“什么?”
问话的锦衣卫闻言心知不好,与同伴对视一眼后,两人立刻分开去打探更多的情况。
没过一会,两名锦衣卫便再次碰头了。
“怎么说,我这边听到的情况是不久前河边有一伙人围杀一个在河边打水的人,当时有个路人躲在暗处正好瞧见,等那伙人一走便立刻报官了。”
“我这边也一样。”
正当两名锦衣卫交流完情报,前方顿时传来一阵惊呼:
“挖出来了!”
“老天爷,太惨了,整张脸都面目全非了!”
锦衣卫努力挤进人堆一望,果然见到一个被剥得赤条条的尸体正被衙役们从坑里抬出来。
也不知是有什么深仇大恨,此时被害者的整张脸都被凶手拿刀砍了个稀巴烂。
“那不是杨总旗昨天换上的衣服吗?坏了!”
其中一个较年轻的锦衣卫脸上汗都留下来了,昨日锦衣卫的行动失败不说,今天他们的头领杨彪还死了,这下该如何向上峰交代?
另一个年纪稍长的锦衣卫闻言也不回话,两手发力拨开人群挤到最前面后又仔细看了看,随后回身对同伴道:
“我看不太像,尸体比杨总旗要矮一些。”
年轻的锦衣卫闻言内心稍定,猜测道:
“难道周光美真的有鬼?
不过不管是杀了杨总旗又或者绑了,这样的行为会不会有些鲁莽?”
“我也这么觉得。”
年纪大些的锦衣卫点点头道:
“所以此事也并非就是周光美做的,这一路上他都是换乘驿站的马匹,马力远胜杨总旗,根本没必做这么绝。”
“那会是谁做的?”
两人思考时,被围在里面的衙役开始问话了:
“你来瞧瞧,早上你看被围杀的是这人吗?”
“就似他!”
里面一个江淮口音的汉子道:
“草民从扬邹到三东做生意,下午滴似候走累了,就在前头那块歇歇,延后就看到色几个人把一个打绥的围到河边萨的了!”
那报官的人说的虽然也是官话,但带着浓重的江淮口音,叫人听起来有些吃力。
于是本地的衙役便让那人把话再说一遍,两个锦衣卫也借此终于差不多明白了。
“色几个人?”
年轻的的锦衣卫把这句话又重复了一遍,随后恍然大悟道:
“他说的应该是十几个人?那便不是周光美了。”
随后衙役又问:
“你亲眼看到那个人被杀了吗,还有你看清那些人的模样了吗?”
“么有,当似我吓得把头低哈去了,只看到后来又来了一批人。
领头滴那个很显眼,是个女滴,漂亮滴一比,个哉很高,比当似周围滴男滴还要高半个头尼!”
年纪大些的锦衣卫闻言越听表情越凝重,其他人包括另一个锦衣卫在内则是有些不敢置信。
此处可是山东地界,虽说不是每人山东人都能号称摸着天,但十几个人里面肯定有个高于均值的存在。
而那人却说凶手中领头的女的比高个的男人还要高半个头,这简直不敢想象!
等衙役又确认了一遍后,报官的人见大家都不肯相信,急得连官话都能让人听懂了,誓旦旦地保证道:
“我说的都是真的,绝对没有嚼蛆!
奥,对了,我后来还听到他们在那块唱了几句,但当时我有点太害怕,记不太清楚唱的是什么了。”
年纪大些的锦衣卫此时开口问道:
“是不是无生老母,真空家乡?”
报官的人眼前一亮,连连点头:
“对对对,就是这个,后面还有一句,好像是什么弥勒出世,嘶,后面一句是什么来着?”
“弥勒出世,明王降生!”
临近济南时,周光美等人借宿在了一处小村落中。
大事将近,周光美睡得不沉,凌晨听见鸡叫后便醒了。
翻来覆去也无法再次睡去,于是他便穿好衣服打算在村里转一圈。
周光美起得早,但有人比他起得还早,等他走到村尾时,就发现一间屋子的灯亮着,窗户上影影绰绰,显然里面有不少人。
屋中有诵经的声音隐隐传出,一阵微风吹过,把浓浓的香味送进了周光美的鼻子里。
他有些好奇地走上前,屋中人群的颂唱声顿时清晰了起来:
“无生老母,真空家乡。
弥勒出世,明王降生。
有盐同咸,无盐同淡。。。。。。”
虔诚的教众们围坐在一起,皆闭着双眼,而他们中间则有个十分高大的白衣妇人正端坐于莲台之上。
屋内火烛甚多,明亮温和的光线照耀在女人那张极有女人味的脸上,顿时惊艳到了周光美。
“白莲教?”
在弄清楚里面是什么人后,周光美不由得轻笑道:
“弥勒出世,明王降生,本朝太祖当过和尚,国号又是明,不正应了这两句谶语吗?”
但等到笑过后,周光美又皱起了眉头。
在他的印象里,白莲教应该一直是大明官方的重点打击对象。
可如今这些被重点打击的对象非但没有消退,反而还愈演愈烈了起来。
不过想想也是,即便是后世,这些团体也是相当的难缠。
在济南附近有白莲教众群体性焚香祷告,简直就是对大明朝廷赤裸裸地打脸。
如果不能严加管制或解构这些团体组织性的话,日后必成大患!
想到这里,周光美不禁苦笑着摇了摇头。
如今朝廷看他不过是当成个只剩七个月寿命的期货死人罢了,怎么还下意识地就开始帮着朝廷忧心天下苍生了?
默默地远离村尾后,周光美表情冰冷地把头转向了北方,大明朝首都的所在。
那里,有一个要杀他全家的人。
自己这些忧国忧民的想法,还是等着那天杀进京师,把那个人拉下马再说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