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141章:碎碎平安(1 / 1)姜粥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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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怀伸手,把她从地上捞了起来。修长指尖冰凉,仿佛沾着三月的朦朦雾雨,尚芙蕖不由问。

“当真不要紧吗?”

他习武的体质,手就没有这般凉过。

正想去扒对方衣裳看伤口,却被轻飘飘按住,往怀里揽的更紧了些。陆怀道,“不妨事,等过了阴雨时节就好。”

目光在对方鬓上那朵沾露的初春桃花流连,他忍不住伸手,触及一片柔软湿漉,“策试下月放榜。”

尚芙蕖不曾察觉,只道,“反正清儿年纪还小。这次就当去凑个热闹,不必紧张心焦。那日他从试场出来时,脸色与平日无异,问了也只答声还好。”

他打小就是这副什么都看不出来的面瘫样子。

若不是陆怀建议,家里让其下场一试的想法,还不一定坚持。

“未必。”陆怀缓声,“此子心性过人,不是池中之物。”

“反正他能喜乐安康就好。”尚家家风,只鸡自己不鸡娃。

“对了,还有一件事。”

她忽地转过脸,陆怀一时避闪不及,花瓣轻擦过面颊,留下一道湿痕。尚芙蕖依旧无知无觉,“我上次出宫的时候,遇到个身受重伤的男人……”

前半句话才说出口,环在腰间的那只胳膊便紧了紧。

专一是件好事,但也意味着注意力也是专一的。

从前后宫还是一票人时,陆怀就一天到晚只死盯着她一个。

尚芙蕖见怪不怪,已经习惯。自顾自继续说道,“我瞧他非等闲之辈,就让屠雨在外头找了个地方给他养伤……”

她将对宋广嗣一行人,私下养兽搏兽的猜想全部说出来。

“本来人家有闲钱,爱养着玩儿也管不着。但担心就担心在那些搏斗猛兽之人,恐怕根本不是自愿,而是被他们强行扔进去的。”

更险恶些去猜想,甚至有可能是喂兽。

陆怀暗暗蹙眉,“你救的那人,可有查清楚来历?”

“清楚了。”

见到那把断刀,她便猜到了。

正了正她鬓间那朵歪斜掉的桃花,天子眸色深如浓墨,是暮春也化不开的冷意,“宋家的事拖到现在,也差不多了。”

霪雨霏霏,数日连绵不绝,京兆陷入一片水润迷蒙。

阶前催绿萌青,一派春意盎然。尚芙蕖却是愁眉不展,叫宫人将沉甸甸的熏炉搬到廊庑处,焚一炉沉檀香,用以祈晴。

天不作美,陆怀伤痛愈发严重。

甚至到了卧榻的地步,继位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辍朝。

“娘娘,好了……”

将平安符挂好,来福才撑着伞要冒雨跑回来。身后却传来啪嗒一声,那枚高枝上的平安符——

竟被风打落了。

水洼浅浅,可东西沾上了泥泞,怎么看都不能再用。

心头骇然,他僵在原地,一时不知道是进还是退。

杏儿扶着脸色比天儿还难看的尚芙蕖,连声安慰。

“娘娘碎碎平安,岁岁平安……”

但讨吉话没能平复尚芙蕖心底升起的那股邪火,一指那棵比几个自己加起来腰还粗的树木,咬牙说道。

“等会儿雨一停,就给我把它砍了!”

连皇帝的平安符都敢掉,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她这段时日就没放晴过。

几个贴身侍人不敢多说别的,忙低头应下。

帘幕低垂,一进寝殿便是那股刺鼻浓重的苦药气味。

熏笼里正燃着艾草,烟雾缭绕,缓缓攀上幔帐流苏。男人那张俊美的面容愈发透明苍白,看不出半点血色。

他低着眼睑,骨节分明的手轻搭在身前薄被上,上面青络清晰,顺着冷白手腕蜿蜒入衣袖,是难得的脆弱之态。

但尚芙蕖无心欣赏。

端了药走过去,坐到他跟前。余光不经意瞥到那张侧榻,轻哼一声道,“陛下不爱惜自己身子,也该长长记性了。”

明知有伤在身,还非得胡闹。

陆怀笑了笑。

人是疼的脸色发白,可姿态依旧是上位者与生俱来的沉稳与掌控感,“所以下次,别再提要与我分开的话了。”

知道错了,但是不改。

而且,下次还敢。

尚芙蕖被他气的额角都跳了跳,可对方如今这副模样,又不能做什么。只能红了眼眶说道,“你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祉儿和扬儿才多大,叫我们孤女寡母怎么活?”

她是真有几分怕。

两人一块这么久,陆怀都像铁打的,平日连个头疼脑热都没有。既能上马又能开弓,夜晚拉上幔帐,更是让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尚芙蕖才被女儿吓唬没多久,就又来了一个。

而且他要是真死了,那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什么都捞不着。

见她要哭,陆怀总算慌了神。

“没事,不过是……”他本想说小伤而已,但考虑到尚芙蕖对伤病的认知,很可能和自己不一样。

她长这么大,最严重的估计就是帮尚娉婷私奔,挨了祖父一顿手板子。

方才平安符掉地积攒的担忧后怕,此刻袭上心头,尚芙蕖问他,“好端端的怎么会旧伤发作……你真的没有瞒我什么吗?说什么换季阴雨天所致,可从前也没见你这样。”

她语气中带着质问与埋怨。

“盈盈。”陆怀轻叹一口气,抬手覆上她手背,“其实从前也疼的。”

只不过,他从来不说。

“这次只是发作严重了些,看着吓人罢了,不出七日就会好。”他对自己的身体情况还是了解的,纯粹就是因为疼和麻。

右侧半边肩膀没有什么力气。

他又素来有皇帝包袱,不想当着群臣的面,连笔都握不稳。

连轴不停转了这么多年,索性让自己休息几日。

尚芙蕖吹凉一勺黑乎乎的药汤,送到他面前,眼圈还是红红的,“反正你要是不在了,我就带着祉儿改嫁。”

她还是没长记性,什么话都敢说。

相握的那只手掌缓缓收拢,可因无力,握的并不紧。

陆怀看起来没有生气,语声依旧带着孱弱的沙哑与缓慢。

问出的话,却令尚芙蕖一顿。

“还记得那晚我说过的话吗?”带有薄茧的指尖摩挲过纤腕里侧,他仿佛是在提醒一个不懂事的孩子,极尽耐心,“不论怎样,都该是你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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