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德林若有所思的往孙儿的院子走。
到了院门口,正好遇到匆匆赶来的儿子。
“父亲?您这是怎么了?”
见他愁眉苦脸的,陈迎担忧地看着他。
随后他猛然瞪大了眼睛,语气有些急,匆匆往前跑。
“莫不是忆江伤得很严重?”
陈德林没好气道。
“他好着呢!”
闻言,陈迎松了一口气,转身看着他。
“那您这是?”
陈德林将手中的纸递给他。
“看看吧。”
这是他方才,照着予安在门口留下的图案画下来的。
陈迎不明所以的接过来,随意瞄了一眼,顿时神色一凛。
“这……父亲,这是哪来的?”
“是予安想到的。”
“想不到吧?予安就因为心疼马蹄磨损,想着给马做一双鞋,就想到了这个马蹄铁。”
随后他看了一眼自家那不省心的孙子的房间,重重呼出一口气。
“可你看看咱们家忆江,别的就不说了,学了一年多,词语他都能用错!”
陈迎始终拧眉看着手中那张纸。
“马蹄铁?”
这真的是予安那个小娃娃想出来的?
陈德林还在自我检讨。
小孩子生下来都是一样的,肯定是他们后天没养好,没教好。
他垂头丧气,嘴里碎碎念。
“我就在想,是不是咱们爷俩真的不会养孩子?”
“终究是咱们把忆江给耽误了呀。”
陈德林一边说着,一边点头。
“也是,咱们两个大老粗,到底是没有女眷心细。”
说罢,他悄悄的看了一眼身旁的儿子,试探着开口。
“忆江他娘也走了三年多了,要不你……”
“父亲!”
陈迎一脸无奈地扬声打断他的话。
“我不是早就说过了吗?我已经有了忆江,咱们陈家也有后了,我真不打算再娶。”
“那你说!”
陈德林虎目圆瞪。
“忆江的问题,该怎么办?!”
陈迎叹了口气。
“您先消消气,他还小呢,贪玩也正常,若实在学不会,再给他多换几个先生就是,总能找到合适的。”
陈德林下颌紧绷,气得胡子都抖了三抖。
那是贪玩的事吗?
哼!
你若是知道他方才说了什么话,一准儿比我还生气!
正好这时,府医端着托盘走了出来。
“老爷,大人。”
看着托盘里的药,陈迎面露急切担忧之色。
“忆江伤势如何?”
府医躬着身子。
“大人放心,天气转凉,小少爷穿得厚了些,只是被叨得红肿,皮都没有破。”
“已经上过活血化瘀的药了。”
闻言,陈迎点点头,摆了摆手。
“那就好,你先下去吧。”
陈家父子轻轻推开门,走进房间。
“赵管家,等下你去和厨房说一声,小爷今天要吃铁锅炖大鹅,把后院那几只鹅全都给我炖了!”
一边说着,忆江重重锤了几次垫在下巴处的枕头。
但动作太大,牵扯到了伤处,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嘶!真疼啊。”
“欸呦喂我的小少爷,您可消停会儿吧。”
王管家帮他倒了一杯水喂到嘴边。
而门口的陈迎听到儿子的话,笑着摇摇头。
不就是贪吃贪玩了些吗?
父亲就是爱小题大做。
然而下一刻,他就笑不出来了。
忆江接过杯子,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然后擦擦嘴角,把头埋进枕头里,闷声闷气的说。
“唉,赵管家,你说父亲怎么这么没用啊?”
闻言,陈迎眉心紧蹙。
一看到他们,管家吓了一跳,躬了躬身子正要开口喊人,陈迎给他使了一个眼神制止了他。
管家哭丧着脸。
“小少爷啊,可不能这么说,大人掌管整个北荒城,多厉害啊?”
“厉害什么呀?都不会举高高,我都怀疑他压根就抱不动我!”
忆江小手霸气一挥。
“吩咐下去!”
“日后务必让厨房多做些补品,什么燕窝枸杞,人参鹿茸,全都炖上,一天三顿,给父亲好好补一补!”
听着他这话,管家嘴角直抽抽。
“大人他,只是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情绪。”
不是虚好吧?
一边说着,管家暗戳戳拍了忆江后背和肩膀好几下。
小祖宗啊,你可别再说了,屁股不想要了是不是?
只可惜忆江毫无察觉,继续在危险的边缘疯狂蹦跶。
“而且他还不会搭秋千,真是太笨了,把他送人,人家都不要。”
坏了!
看到陈大人越发阴沉的脸,管家此刻心如一潭死水一般。
这回也不暗示了,干脆破罐子破摔,直接把手收回来。
小少爷啊,老奴尽力了,您自求多福吧。
然而忆江动了动肩膀。
“嗯?怎么不按了?按得我正舒服呢。”
忆江把脑袋抬起来,一睁眼就看到自家亲爹那张黑得几乎能滴墨的脸。
“父,父亲?”
他讪笑一声。
“您什么时候来的?”
陈迎冷笑一声。
“在你说想吃铁锅炖大鹅的时候。”
遭了!
忆江心头一寒,一骨碌爬起来,从床上跳到地上,鞋都顾不得穿,拔腿就要往外跑。
然而两条腿倒腾了半天,却离门越来越远,他低头一看,就发现自己两只脚离开了地面。
耳边传来自家父亲被气得咬牙切齿的声音。
“举高高是吧?我把你拎高高好吗?”
忆江两只脚踢踏挣扎了几下,连连摇头。
“不用了,那您多累啊?”
“无妨,你方才不还说要帮我补一补吗?”
陈迎转头看向管家。
“赵管家!去取我的戒尺来!”
忆江拼命挣扎。
“我错了,我错了,再也不敢了!”
他转头向一旁的祖父求助。
“祖父,我知道错了,您快让父亲别罚我了。”
陈德林转身,双手背在身后,迈着四方步,慢悠悠往外溜达着走。
一边走还一边揉了揉耳朵。
“真是老喽,耳朵都不中用了。”
“还是回去眯一觉吧。”
忆江伸手朝着他的背影抓了抓,声音带着哭腔,字字哽咽。
“不要啊,祖父别走!”
一盏茶的功夫后,得到了一顿竹笋炒肉的忆江,捂着通红的掌心,流下了悔恨的泪水。
他擦擦鼻涕眼泪,踉踉跄跄,艰难的在房间挪动,翻箱倒柜收拾东西。
“呜呜呜……”
这个爷不疼爹不爱的家,他是一天也待不下去了!
他要——
离!家!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