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漾眸光落下，微不可闻的轻叹一口气。

“陪我去医院吧。”

半响，她说出这句话，语气轻的，仿佛整个人都差点随风散掉。

“霍域，我不想要这个孩子。”

“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残忍？”

她敛着眸子，不敢去看男人的表情。

其实，霍域如果不站她这边，苏漾也能理解。

一个连自己孩子都能残忍抹杀掉的，又能是什么好女人。

她有太多不得已。

想到鸡零狗碎的生活，苏漾又觉得，她只有这一条路能选。

霍域默了默。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

霍域开口。

苏漾打断他。

她知道他后面要说什么话。

“不要。”

霍域拧着她的肩膀，让她面对自己。

男人眼底有一抹猩红，最深的地方藏着痛楚。

“你怎么不想，我是心甘情愿的呢。”他道。

苏漾还是摇头。

“霍域。”

“别说了。”

“求你……”

她语气卑微到极点。

本来就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为什么要把他牵扯进来。

对他来说，不公平……

对上对方的眸子，两人眼底都揉了太多复杂情绪。

爱一个人，就该为她付出所有，包括舍弃自我吗？

到底是爱一个人重要，还是爱自己重要？

霍域有他自己的答案。

许久，他缓缓松开苏漾。

语气温了温：“有些事情，是我亏欠你的，你从我这里讨回去，理所应当，不必觉得愧疚。”

这话让苏漾听不明白。

但他也不再继续说。

刚才的激动，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

他双手从她肩上撤开，目光已经恢复了平静。

“对不起，刚才是我不好。”

“我不逼你，送你去医院。”

苏漾敛下眸子，收了收思绪，淡淡回应：“好。”

医院。

苏漾躺在B超床上，替她检查的还是上次那位夏医生。

“胎儿发育的很好。”

他指着机器一处小小的阴影，指给苏漾看。

“你看，这就是……”

苏漾看了一眼，只觉得心酸无比。

她看了一眼之后就撤开了眸光，“医生，你不用和我说这些。我这次来，是想把它拿掉。”

苏漾说的果决。

她不敢多去看一眼，就怕自己不忍心。

夏医生沉默了一阵子。

他也不再劝她，叹了一口气：“你既然已经决定了，那等检查完，就可以去交钱，正好今天还有一个空，也省得你还要继续等。”

“恩。”苏漾喉咙里面滚出一个字。

她的孕吐反应还是很严重，在孕检室里面就吐了两次。

霍域见她出来，脸色惨白。

担心问道：“我买了水，你要喝一点吗？”

苏漾接过水瓶，微微润了润嘴，将恶心的感觉压下去。

她低头看着医生给的单子。

低垂的目光中不知道在思量什么。

“医生说，今天就可以安排。”

“这么快！”

“不好吗？”苏漾语气缓缓，“早一天拿掉，我和它都少受一点痛苦。”

霍域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他从她手中拿走检查单，“你在这坐一会儿，我去缴费。”

苏漾应好。

她心里面很乱，很多事情没有头绪，想不出结果。

但只有一点。

她不想要这个孩子。

她很确定。

她的孩子不能在一个没有爱的家庭里面出生。

负不了责任的父母，不配拥有孩子。

她呆了好久。

直到一个护士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是苏漾吗？”

苏漾恍然回神，迟缓的点了点头。

护士无语：“喊你好几遍了，你坐这儿怎么不答话。”

“跟我来，轮到你了。”

苏漾没想到会这么快，她迟缓的点点头。

亦步亦趋的跟在护士身后。

没由来的紧张，没由来的恐惧。

暗下，她双手已经握成拳头了。

护士把她带到一个房间，拿了一瓶东西给她。

“喝掉。”

苏漾疑惑不解。

护士没有过多解释，只说了一句：“这个东西会让一会儿手术轻松一点。”

苏漾连怀孕都是第一次。

更没有了解过流产是怎么回事。

没有人会告诉她，喝完这瓶药，孩子就会在她肚子里面死掉。

没有人告诉她，一会儿医生手术，是用绞肉机一样锋利的机器在她肚子里面把孩子搅碎，让血肉直接流出来。

没有人告诉她，手术结束之后，为了确保流产彻底，医生还会用一把铁勺子一样的工具在她的子宫里面刮下一层血肉来。

她茫茫然然的走到这一步。

事先没有任何了解，现在也不知道将要面临什么。

很久很久之后，她只觉得当年的自己无知无畏。

也差点把自己害死。

苏漾拿着瓶子犹豫了一下，只当是手术前的一部分，就好像是提前打麻醉。

她仰头，就要把这瓶药喝下。

下一瞬。

忽然而来的力气，一把将她手中的瓶子扔了出去。

“你在干什么！”

男人眼尾泛红，脸上压制不住的怒意，却又克制着，不忍对她发火。

低吼出这句话。

苏漾猝不及防。

瓶子被掀翻在地上，一片狼藉。

她手腕被男人捏的很痛很痛。

“你放开我……”苏漾眼圈都是哭红的，声音带了鼻音。

听起来让人心碎。

沈行之捏的她手腕快断了。

他却越握越紧，只恨不得把她狠狠禁锢起来。

给她一个教训，让她这辈子都不能再违逆。

沈行之从来都是温文尔雅的，男人何时这样失态过。

西服的领子歪了，一丝不苟的头发也散落下一捋，落在额前。

他的庄重自持，在她面前一败涂地。

“苏漾，你怎么敢……”

他后面的话没说完。

拉着她的手，态度强硬，就要带她离开。

昨天晚上的新闻，只怕他也看到了。

聪明如沈行之，看到孕检单的那一瞬，就该明白。

苏漾瞒着他——

和他有了一个孩子。

而现在。

这女人又想背着他，把孩子流掉。

苏漾被他拽着，一直挣扎，想要挣脱。

沈行之松开她。

男人大步走过去，反锁了这扇门。

他们两个人被隔绝在这方小小的房间里面。

沈行之步步逼近。

苏漾步步后退。

最终，退无可退，贴到墙角。

沈行之抬起双手，将她圈在独属于他的势力范围以内。

“漾漾，你怎么可以这么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