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就是好啊。长孙弘摸着黑漆的桌面,上面沟沟堑堑的,用硬物刻了许多笔画,大概是些坐过这张桌子的人,无聊时画的,年轻就是充满活力,长孙弘只觉好熟悉,想当年在后世读书的时候,还不是一样在桌面上用小刀刻过“早”字。一晃千年啊。“那个,兄台,你叫长孙弘吧?”右手面一个脑袋伸过来,试探着问道。长孙弘侧头瞧了瞧,一个面容清秀的小子,身材挺瘦削,穿的却很体面,白色缎子对襟衫,面前的砚台也很精致,笔架山上悬着好几只狼毫,一看就是家境富裕挑食惯了的家伙。“正是,小哥贵姓?”长孙弘面含微笑,礼貌的回答,对于这些有钱人家,他有结交的打算,说不定要发财立业,就要靠这些人背后的财主。“那个,这首词,也是你作的吧?”清秀小子没有回答,紧跟着又问,还舔了下嘴唇,心理学上说这是一种很期待的表现。长孙弘懵了一下,方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什么,在李家村当文抄公糊弄周夫子倒是抄过一首醉落魄,不知道这小子问的是不是这回事。“写是写过一首,不过”长孙弘道,他的话音未落,就听一声大喊在耳畔响起,那瘦削的小子,不可思议的用明显和他身材不相符合的音调站起来吼起来。“就是他!就是他!他就是那个长孙弘!”声如虎啸,咆哮于空。整个学堂都沸腾了。望着这边的学子们跳起来,欢呼、雀跃,然后蜂拥而至。刚刚在长孙弘左侧落座的李家三兄弟如受惊的兔子,也跟着跳了起来,抱团挤在一起,突然爆发的声浪让他们吓了一大跳,这是干什么?长孙弘也在一刹那间浑身紧绷,白毛汗都出来了,他腾地站起,靠在后面的墙上,警惕的看着发狂一样的少年们,莫非那天打架的事情没了结,这帮家伙要替挨打的同窗报仇?“真的是长孙弘,快让我摸摸,摸摸。”“摸什么摸,又不是女孩子。”“你别挤,踩着老子的脚了!”“矜持、端庄!你们太丢脸了!”一片嘈杂声里,学子们里外三层的围拢在长孙弘面前,看稀奇一样热切的看着贴在后墙上的长孙弘,如果长孙弘是个姑娘,此刻怕要惊叫起来了。瘦削的小子力排众人也不知他哪来的力气一边冲挤挤挨挨的学子们叫嚷着别挤,一边抽空出来朝长孙弘笑笑,道:“别怕,他们是仰慕你,才这样猴急的。”仰慕?长孙弘的后背都要出汗了,他打架不怕死是真,但同时要跟这么多人群殴,哪怕是个铁塑的也得被拆成零件,正在紧张的思虑脱身之法,突然听着这么一句话,一下松了口气。“他们”他指指像要吃了自己的人群,孤疑的问:“仰慕我?”“正是。你那首醉落魄已经在城里传遍了,但凡家里有识字的,都在传抄。”瘦削少年费劲的维持着秩序,道:“知州大人都点头称赞的人,你是濂溪书院头一个。”“什么?”长孙弘莫名其妙,知州?那是谁?我从来没跟他打过交道啊。自己的确很英俊,但那也不是得以让自己名字传入知州耳朵里的理由啊。“长孙弘,你的名字这两天就已经在天班传开了,得知你要来,大家都很高兴,能与你同窗,天班这下出名了。”瘦削少年兴奋的说着,手舞足蹈。李家三兄弟愣在一边,看着事情的发展,渐渐的回味过来,发现这些人貌似不是来殴打他们的,反倒是来簇拥的。长孙弘也清醒了,连猜带听的逐渐明白是怎么回事,看来写给周夫子的词,不知道怎么的在合州城中流传开了,还入了知州的耳朵,似乎还得到他很高的评价。“此事当真?”长孙弘镇定下来,悄悄抹了抹头上的冷汗,然后换上一副泰然自若的高人表情,冲周围拱拱手,示意大家让一让,拽过一把椅子,压压惊般的坐下。“当然是真的,听说知州大人是在一场宴席上听到的,当场就说,这词拿到京城去也是一等一的好词,京城啊,学子云集的地方。”瘦削少年一脸的向往,又突然想起来什么,挤眉弄眼的道:“还有啊,听说那日在场还有两位女公子,包括黄班的才女宗胜仙,听到你的词,连茶杯都惊掉了,长孙兄,你看看,你的名气多大。”“噢,低调些低调些。”长孙弘撩撩衣袍,呼一口气,然后朝一众围在身边的少年郎笑着拱手:“上不得台面的拙作,得大家抬爱,长孙弘感激不尽,今后还请多多关照。”“是你关照我们才对,学堂里的夫子昨天还骂我们来着,说我们如有你一半才学就好了。”瘦削少年笑道,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长孙兄,你是合州人氏吗?以前怎么没听说你?”一个少年发问道,好奇的神情刻在脸上。“对哦,我们十岁就在这里读书了,你这么厉害,怎么不早点来。”另一人又问。“那个,各位请听我一言。”被挤到一边的李家三兄弟,被冷落了许久,此刻才逮着机会,挤过来说话,李文挤到长孙弘身边,以小弟的架势冲众人道:“其实呢,我们跟长孙兄是一个村的,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亲密无间,他的事,我什么都知道,你们想问什么问我好了。”满屋的人,看到这个穿着跟自己差不多华丽的家伙,仿佛一下找到了平衡,原来这三人跟神童一起长大,却也跟我们一般模样,看来神童是少见的,是罕有的,心理的落差拉平了许多。“你们是哪里人啊?”众人七嘴八舌的问李文去了,李文也喜欢成为中心的感觉,于是乎,长孙弘身边,总算清净了下来。刚才贴在墙上,脖子都有些发痛,于是他转了转脖子,却惊讶的发现,那个瘦削少年还凑在自己身边。距离有些近,他很不适应,于是拉开了一些,少年也觉得有些唐突,于是尴尬的笑笑,在旁边的椅子上坐正了身子,拱手道:“我叫冉璞,见过长孙兄,今后全靠长孙兄提携了。”长孙弘被刚才的繁乱弄得有些头晕,随口答道:“哪里哪里,应该是冉兄多多”下一秒,他猛地睁大了眼睛,陡然看向瘦削少年,吃吃的问:“你、你说你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