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闻言,抬眼。
林欢言就那么突然地撞入她的眼中。
淡然的眼神,虚虚地半垂着。
微蹙的眉,凝结着容色的疏离。
一路走来,仿若踩着片片星光,
五年前清冷孤寂的少年,已光芒万丈。
“你们有两年没见了吧?是不是更帅了?”
林老爷子压低了声音,脸上都是慈祥的笑意。
夏至乖顺地笑着,点头,“是!”
她一直知道林欢言是出色的。
出色到万千流光溢彩的灯火里,只一眼,就独独看到他一人。
林老爷子还是笑,继续凑近了,压低声音道:“那你可得看紧了,别被其它姑娘抢了去……”
“嗯?”
夏至一时没会意,皱了眉。
身旁的谷念安听清了,抬手覆上了夏至挽着他的手,往自己臂弯里,微微推了推,面上无波,眼神却暗了下去。
“太爷爷,我有点闷,这里人多,我去外面透透气。”
就走了这么几步,高跟鞋的后根边缘处,一直厮磨着。
对于这套礼服的整体穿搭,她尽力了!
她得去车上把小白鞋换回来。
林老爷子听到夏至这么说,眼睛一亮,一副看穿了小女儿家小心思的样子。
“看到欢言来,不好意思了?”
顿了顿,林老爷子脸上的笑意更深,又凑了过来,耳语:“去吧,我一会儿让欢言单独去找你。”
她哪里是这个意思?算了!不解释了,越描越黑!
和谷念安递了眼神,从他臂弯中收回了手,从小客厅的后门退了出去。
谷念安跟着出来:“我去车上拿鞋子。”
夏至意外:“你怎么知道我要去换鞋子?”
“小白脸么,主打一个善解人意。”
谷念安推了推金丝边眼镜,神色松弛了下来。
“快八点了。大家应该都去主会场了。你去洋房后面的小花园等我,那边应该没人。”
“哥,你怎么知道后面有小花园?你和谁来过?”
夏至突然抓到了重点。
“这是对外营业的会所。今天是林家包场,平时人家是营业的,我找人谈个项目,就不能找个环境好点的地方?”
谷念安自言自语似的,絮絮叨叨:“你哥我可是万年单身狗!别瞎想有的没的!搞的好像你多在乎我似的!”
夏至看他一副‘怨夫’的样子,没忍心怼他,提了裙摆,和谷念安‘分道扬镳’。
询问了服务生具体位置,绕过宾客,寻到了谷念安口中的小花园。
远远望去,一片片木板铺就的小道,连到小花园的水池。
小花园里,大片的茉莉怒放。
花香滚了雨水,远远就传了过来。
方才闻了许久的沉香,一下子闻到沾了水气的花草香,确实更天然亲近些。
手,伸出屋檐,雨小了些。
细细密密的雨丝,银丝似的,挂在掌心。
想了想,就脱下高跟鞋,用手拎着,顺着木板铺就的小道跑了过去。
脚心快速踩过湿漉漉的木板,微凉却也畅快。
到了水池边,身上湿了大半,索性就沿着池边坐下了。
高跟鞋放在身后,一双脚浸到池水里。
低头,看着水中悠闲自在游动的锦鲤,便伸手搅动了这一池的水。
微微泛蓝的掌心,来回划着,一圈圈水波推开去。
水圈里隐隐浮动的蓝光,把一池锦鲤都引了过来,追逐着水波,一层层游成了套圈。
正玩得兴起,远处脚步声传过来。
“你来了?”
夏至住了手。
以为是谷念安,转过头,脸上孩童似的笑来不及收,难得的纯真俏皮。
林欢言的步子顿了一下,一双狭长的凤眼微微眯了眯,眼尾的温软藏不住。
林欢言?!
夏至疑惑,忽然想起了刚刚林老爷子打趣的话。
林老爷子生性豁达,平日里就喜欢和小辈们玩笑。老顽童似的性子,她就没当真。
谁想到,今天这老爷子实诚得很,真让林欢言找了过来。
要先开口打招呼吗?
夏至犹豫间,
打着伞的林欢言,就这么缓缓走了过来。
黑色的休闲鞋,稳稳踏过木板步道。
身上的深蓝色正装西服,挂了雨丝,雾蒙蒙的,模糊了整个身形的轮廓。
一身的清冷就这么被消减下来,像极了骤然从撕裂的漫画里,走出来的温柔少年。
“服务生停车的时候,不小心把鞋子弄脏了,我就让人在附近买了双类似的。”
他走近了,也坐了下来。
黑色的双人伞,罩住了两个人。
江南的烟雨温软,悄无声息地,密密挂在伞面上。
雨声不显,池子一角假山瀑布,溅起的水声反而大了起来。
哗啦哗啦的声音,像是落到了心里。
林欢言低了头,侧着身子,眉目舒展。
睫毛上挂着烟雨,湿润润的,如同晕开的水墨画。
夏至这才注意到,他手上拎着一双小白鞋。
说类似属实有点勉强。
小白鞋的底子。鞋身铺满了各种形状的水钻,亮灿灿的,后头还有一双银色小翅膀。
和那天,林欢言那双运动鞋后头装饰用的小翅膀,倒有些类似了。
“可以吗?”
林欢言放下了其中一只,另一只用手拿着,递到了夏至脚边。
有些暧昧的举动。
这样正经地问出来,绅士而真挚。
夏至倒不好拒绝,“嗯……可以。”
以为他只是帮她穿上鞋。没想到从兜里拿出了暗格纹的真丝手帕,一点点擦干她脚上沾着的水珠。
掌心的茧,摩挲着她的脚心。
粗糙而温暖。
夏至脑中闪过一个画面。
垂了眸,想抓住它。
却是模糊的一片,实在想不起来什么。
皱了皱眉,又抬眸看着他。
无论以前还是现在,每一次见到林欢言,总是有种莫名的亲切感。
“我们是不是以前见过?”
她试探地问。
他笑了笑,丹凤眼的眼尾微微下弯,像个诱惑人的小狐狸。
“见过。”
“我说的不是订婚那次。”
眼熟的感觉,就是从那次起的头。
林欢言的眉心微微一动,眼中的笑意一点点收了回来。
极弱,极浅地叹了一声。
“那之前……在其它家的宴会上见过几次,那时候……不起眼,你大概没注意到。”
可……怎么会没注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