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49章 南离事变(1 / 1)左丶歌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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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宁大人,别睡了!督师大人要见您!”

半梦半醒之间的宁广彬猛然惊醒,他一直身子,差点没从床榻上摔下来。

“你你你,你说什么?”

“您没听错,宁大人,督师大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南离,现在正在大殿里等您呢!”

作为南离经略使,自从宁广彬上任五年以来,这座城市里就没见过什么大人物——一方面是宁广彬要刻意保持与其他经略使之间的距离,另一方面是妙督师一般在南皋等他来汇报工作,根本不会亲自跑到南离。

听到这个消息,冒了一脑门冷汗的宁广彬第一反应是自己最近有没有和什么成分不对的家伙来往。

不仅是卫北列省,整个震旦都深受缙绅势力的影响。实际上,除了【玉龙】元伯能凭借其天廷丞相的地位与手腕震慑领地上的经略使和缙绅以外,在次元石影响下逐渐癫狂的【镔龙】昭明,性情暴烈的【烛龙】离祷,还有长期离线在海上游荡的【溟龙】胤隐,妙影和她的这三位弟弟妹妹,在处理与缙绅的关系上并不怎么理想。

这也就导致了龙子和缙绅之间的明争暗斗连绵不绝,而像经略使这种重要官职,更是双方争夺的关键。

宁广彬就是妙影一手提拔起来的经略使,但他生在南离,仕途上又难免受到地方缙绅的帮助——他现在无异于在两個鸡蛋上跳舞,倒向妙影则会被缙绅刁难,而倒向缙绅一派,则又难逃督师大人的怒火。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折中。宁广彬的小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他在脑海中过了一遍自己这三个月以来见过的权贵,并反复回忆自己在与他人交谈的过程中有没有表现出什么明显的倾向。

直到将一切都梳理完毕后,他才松了口气,作为一个谨小慎微的经略使,他笃定自己没露出任何破绽,无论是在妙影还是南离缙绅面前都是如此。

他在仆人的帮助下穿戴整齐,戴上经略使那标志性的黄色高帽,挺了挺肚子,向着妙影最爱的南离茶阁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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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影端坐在茶室的主位上,她眼眸低垂,庄严的面容在弥漫的蒸汽中蒙上一层水雾。

她穿着一身华贵的朝服,举手投足间尽是雍容的气质。她将装满开水的茶壶放在桌上,茶水倒入茶盅,在两人面前分别放好茶杯,以开水斟满再倒掉,最后才将干茶叶轻轻拨进盖碗里。

滚烫的开水从南皋的皇家茶壶内滚落,妙影轻轻转动着盖碗,确保开水能够激发每一片茶叶的香味。随着醒过茶的茶水又被倒进茶盂,她换上温度恰到好处的开水,这第一道茶才总算被倒进了茶盅里。

宁广彬早就听说妙督师精于茶道,但他也没想到震旦皇家专属的茶道居然这么复杂。他耐着性子看妙影倒腾这些价值不菲的茶具,终于等到了她将这两只茶杯斟满。

“好久不见,广彬。”妙影抬起稍有些暗淡的纯白色的眸子,“我想,你来的这么慢,应该不会是因为你的大肚子吧?”

“这个……”

宁广彬讪笑着,他的这位顶头上司生性高傲,对于下属任何不遵守命令的行为都极为厌恶。很显然,是自己迟到了。

“是属下……是属下最近懈怠了。”

他谦卑地低着头,等待妙影发落,而妙影只是轻啜了一口茶,淡淡地说道:

“南离前些日子才被叛军围攻,如今你却如此懈怠,我如何能将南离放心地交给你?”

“属下行事确有不当……这个,请督师大人发落……”

虽然不明白妙影为什么唐突地跑到南离来,还莫名其妙地对他一番训斥,但宁广彬知道的是,在面对妙影这种性格的上司时,自己最好不要有任何辩解,低头挨骂就完事了——毕竟敢于顶撞妙督师的人,基本都已经给钉在木桩上了。

“罢了。”妙影放下茶杯,她此刻仍然面若寒霜,但语调多少轻缓了一点,“作为卫北列省的经略使,你必须时刻保持警惕。我们是守护这个国家的人,容不得半点马虎。”

“属下谨记督师大人教诲。”

“好了,该谈正事了。”妙影微微抬头,银色的龙角散着寒光,“最近有人向我禀报,你当年在长门县做县令时,曾经收了一笔来自乡贤的贡金。”

宁广彬的身子猛地一抖,他明显听出,妙影的语气陡然间冷了几分。

更要命的是,她说的确有其事。

二十年前,初出茅庐的宁广彬被任命为长门县县令,这是他仕途的第一站,也是在这座小县城里,宁广彬第一次知道了缙绅们的厉害。

因为在起初不愿与缙绅为伍,宁广彬处理了不少普通农民和地主们的纠纷,并且在最终判决时偏向了农民——毕竟这种案子通常来说都是那些地主们想要霸占田地,稍微调查一下就明白了。

而为了不惹到这些地主背后的世家大族,宁广彬特地没把事情闹大,一切判决都仅限于案件本身。

然而即便如此,他还是引起了世家大族的注意。长门县就在南离旁边,宁广彬很快收到了来自于南离大族赵家的邀请函,他被迫出席了一场晚宴,在被一通敲打以后,收下了一颗由金子铸成的圆球。

那颗金珠大概有一斤多重,尽管宁广彬一开始百般推脱,最后还是乖乖地收下了它——他清楚地看到了,在晚宴的侍卫当中,至少有七八个人面色不善,自己一个小小的县令,要是不收下这玩意,恐怕就回不到长门县了。

那是宁广彬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收下别人的“礼物”,自此之后,他变得小心了许多,断案时也不像先前那般果断。

但也是自那之后,他的仕途便顺畅了许多,地方世族把他当做自己人,妙影也看中他干净的履历和能力,宁广彬一路高升,最终坐到了南离经略使的位置上。

而南离的赵家,在此前一次叛乱中受到牵连,当年赴宴的人无一幸免。

听到这个消息时,宁广彬松了口气,他本以为自己唯一的黑历史就将从此被埋葬,却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事情居然还会被捅到妙督师那里。

宁广彬此时满头大汗,收点地方世族的小钱这种事,其实对他们这种官员来说很常见。山高妙影远,他们在地方做官,要是和世族闹得太僵,要不了多久就卷铺盖走人了。

只不过,这些事不上称没有四两重,上了称千斤都不止。

“大人……大人从何处听说的?这想必是有人想构陷属下,还请大人明察啊!”

“是吗?”

妙影举起龙爪,银色的指尖夹起了一张看起来有些残破的纸。

“你可以看看这上面写了什么。”

宁广彬强作镇定地接过了那张纸,但此时颤抖的双手已经出卖了他。

他用尽全力向着纸上看去,那是一份赵家“送礼”的名单,在众多名字当中,他排在了最后一个。

长门县县令宁广彬,金珠一枚。

宁广彬脑子里嗡的一声,他不知道这份名单是怎么来的,但他能知道的是,自己今天算是完蛋了。

他一时间有些胸闷气短,视线也逐渐变得模糊起来。

这玩意不能被任何人看到!

宁广彬恶向胆边生,他的双手越来越用力,一个念头从心底涌现——

把这张纸吃下去!

然而他刚想有所动作,却听见妙影冷声道:

“没用的,我已经让人誊抄过了。”

他顿时泄了气,那份名单无力地耷拉在茶桌上,宁广彬垂着头,全身的血液都已冷却。

自己会怎么死?斩首示众,还是被钉死在木桩上?

想到其他那些官吏的下场,宁广彬吓得连坐都坐不住了,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磕了几个响头。

“督师大人!督师大人……小的年轻时候一时糊涂,收了不该收的东西,本来想物归原主,但是赵家……赵家后来没了,也不知道该上哪还,只好把这金珠充公了……”

他语无伦次地为自己辩解,然而面前的妙影却是轻轻一笑:

“不必紧张。要是我想因为这件事杀你,你的脑袋早就挂在南离城门上了。”

“那……那督师大人的意思是……”

宁广彬伏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喘,他知道自己这条小命,不过也就是妙影一句话的事情而已。

“我只想知道一件事——你效忠于谁?”

妙影站起身,踱步走到宁广彬身边。不用抬头,宁广彬都能察觉到身旁的阵阵寒意。

“督师大人!自然是您,督师大人!”宁广彬连连叩首,“广彬……唯督师大人马首是瞻!”

“如果是这样,那自然最好。”

妙影将手背在身后,她从茶室的窗户边望去,整个南离城尽收眼底。

“你马上以经略使的名义,调城内的役农和玉勇出城。今天日落之前,我要看到他们在北城门集合。”

“这……可是,为什么是以我的名义?您调兵的话,应该更……”

“除了你,没有其他人知道我在南离。”妙影转过头,她的眼神令宁广彬经不住打了个寒颤,“你是一地大员,还需要我给你解释一遍‘事以密成’吗?”

“属下明白,属下明白。”宁广彬磕得脑门都破了,他无暇顾及其他,只庆幸于捡回一条命。

“记住,动作要快。今晚之后,那些叛徒就将无处遁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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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回宅邸以后,宁广彬立即以自己的名义向南离门下督以及役农营的军官下达命令。经略使虽说不直接掌管军务,但作为一地的最高行政长官,即使是门下督也得听从他的调遣。

很快,一头雾水的门下督就跑上了门,他对于这莫名其妙的命令很是不解——南离前阵子才被叛军围攻过,兵力连守城都很成问题,要是胡乱调动,叛军又来了怎么办?

“这是命令,赵合。”宁广彬头也不抬地说道,“这是秘密行动,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我要现在就知道,宁大人,南离的玉勇拢共不过千余人,现在调出去,南离就成一座空城了!”

“我也告诉你,你现在不能知道!”宁广彬指着赵合大吼,“我是你的上司,执行命令!”

官大一级压死人,赵合只能骂骂咧咧地离开了。在他离开之后,南离各营的玉勇开始调动。这些玉勇无愧于他们日积月累的严格训练,他们就像是一台精密的机器,一旦门下督发出指令,便严丝合缝地去完成。

站在卧室的阳台上,宁广彬望着夕阳下的南离,最后一支玉勇走出城门,他也总算从这一整天都紧紧攥着他的惊惧中脱离了出来。

仔细想想,妙督师的出现确实颇为奇怪。宁广彬不是没听说先前妙影出征龙馗路的事情,但要在长垣外建立起一座足以抵御混沌势力进攻的要塞,妙影必然得耗费不少精力,而且就她的性子,肯定也会亲自督工。

那么她为什么会出现在南离,这样一座相对安全并且近日来没出现过任何问题的城市里?

宁广彬越想越不对,妙影突然出现,以一份早已尘封的送礼名单为把柄,要求他以自己的名义调动部队——这么一想,这完全不是她会做的事情。

要不是因为自己唯一的把柄被抓住,宁广彬根本不会现在才察觉问题。他急忙向着房门口奔去,口中大喊着:“来人!来人!把赵合叫回来!”

然而回应他的却是一柄闪烁着寒光的匕首,一个瘦小的身影从门口闪过,在宁广彬全无察觉的瞬间,割开了他的喉咙。

宁广彬的喊声顿时化作一声呜咽,他捂着喉咙,血液不受控制地从指缝间涌出。他跪倒在地上,看清夺走自己生命的是一个矮小的刺客,此刻正站在他的身前。

那名刺客佝偻着身子,他的全身被深色破布包裹,双手中各握着一柄匕首。见宁广彬已经倒下,他走上前,悬挂着又一把匕首的尾巴高高举起,匕首刺入胸口,彻底结束了宁广彬的性命。

在确认自己的目标已经死亡后,刺客收起他的武器,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

“搞定……搞定了,任务完成,是的,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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