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英珺看着低头的闫巧巧。

蓦然。

想起那日在MX大厦的天台上，她和王哥的对话……

“那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开始有当父亲的感觉了？”

她当时询问王哥这个问题。

这是个很抽象的问题，但王哥却回答的不假思索：

“在我女儿受委屈的那一刻。”

……

说真的。

当时王哥说的话，赵英珺并不能完全理解，她确实也感觉有些矫情、小题大做。

但现在。

看着眼前闫巧巧委屈又孤独的样子。

她鼻子一酸。

矮下身子，伸出双臂，抱住那个如花骨朵一样娇小的身影：

“对不起。”

她轻声说道。

即便，很多事，并非她的过错；

并非是她生下了这個孩子；

并非是她错失了童年的陪伴；

但是……

“对不起。”

她又说了一遍，闭上眼睛。感受怀里略有些冰凉的体温，渐渐，似乎变得温暖。

赵英珺直起身子。

看着闫巧巧手里握着的那束康乃馨。

破旧，残败。

外边包装的锡纸是皱巴的，花朵也是零落的。

可此时。

却是赵英珺最想收到的礼物。

她指着那朵花：

“这束花是哪里来的？”

闫巧巧指指远方早已无人的公园门口：

“垃圾桶里捡来的。”

听到这个答案。

赵英珺意外又不意外的笑了。

仔细想想也是。

闫巧巧身上一分钱都没有，她还能从哪里买花？也只有从垃圾桶里才能捡到了。

“送给姐姐好吗？”

赵英珺有些期待：

“我很喜欢这束花……如果你能送给我的话。”

“虽然我不是你的妈妈，但是……我可以努力变得温柔一些，耐心一些，包容一些；可以努力去做一个好姐姐，把你保护好，把你照顾好。”

闫巧巧点点头。

把那束浅黄色的康乃馨举在两人之间，花朵的余香随着空气飞散，沁进鼻腔，格外香甜：

“送给你。”

闫巧巧轻声说道。

赵英珺郑重接过人生中第一束康乃馨，仔细欣赏它的样子。

很喜欢。

她将皱褶的锡纸一点点捏平，花朵看起来还是很完整的。

虽然只有一束。

但康乃馨，就是康乃馨。

这世界上很多感情，是不能用量化来形容的。

“谢谢伱，巧巧。”

赵英珺微微一笑：

“我很喜欢。”

她莫名又回想起去年年初，那座和林弦一起飞跃的高架桥上，林弦送给她的那捧同样皱皱巴巴的玫瑰花，更是忍俊不禁：

“真没想到啊……”

“我这辈子收到的两束最重要的花，竟然都是从别的地方捡来的、都是这样的皱皱巴巴。”

闫巧巧歪歪头：

“两束？”

“那另一束……是谁送给你的呢？”

赵英珺看着闫巧巧好奇又无辜的脸蛋儿，揉揉她的头发，温柔笑道：

“你会知道的答案的。”

“到时候……”

“【让他亲自给你讲这段故事，好不好？】”

闫巧巧乖巧的点点头：

“好。”

赵英珺不忍心将其这束花放进手提包，那会让花朵更加皱巴的。于是便换了只手，拿在左手中。

她又看到闫巧巧手里捏着的那枚游戏币……

想到在娃娃机那里场景。

闫巧巧一个娃娃都没抓到。

于是提议：

“不如，我们再去试试商场里的娃娃机？”

“能抓到吗？”

闫巧巧期待的抬起头。

“可以再试一试！”

赵英珺鼓励道：

“虽然我也不会抓，但我可以学。”

……

天色已经昏暗，东海市的万家灯火亮起。

一大一小两位美女，就这样牵着手，从公园亭椅起身，形似姐妹、宛若母女，走进旁边热闹非凡的大型商场。

不久之后。

她们俩从游戏厅出来，闫巧巧手里举着一个嚣张的大嘴猴，开心的在空气中挥动。

虽然这个玩偶很丑。

但却是她们两个折腾了好久好久……才终于抓上来的。

赵英珺后面也发现了。

要想在这种明显骗钱的娃娃机里抓到玩偶，那就必须头铁……

不要好高骛远、不要尝试寻找所谓的技巧、只要闷头对着某一个玩偶使劲投币、盲目抓就是了。

总会有一次莫名其妙的机会，抓娃娃的爪子就像生气愤怒一样，死死抓住玩偶，一点都不松劲儿，径直把抓到的猎物移送到出口。

这只嚣张的大马猴，就是这么来的。

纯属意外。

正如闫巧巧的出现一般。

两人来到地下停车场，坐上早已等候的埃尔法商务车。

闫巧巧依旧爱不释手捉弄手里的大马猴，旁边赵英珺也爱不释手欣赏那朵康乃馨。

这才是圆满版本的《麦琪的礼物》。

两人都获得了彼此最想要的东西。

赵英珺忽然有点好奇……

闫巧巧明明是处于失忆状态，也明明记不得任何和父母有关的回忆，可是……为什么她还是会每天想妈妈呢？

想一个不存在、不记得的妈妈，这是如何做到的呢？

“巧巧。”

她扭过头，开口问道：

“你不是说过，你不记得你妈妈是谁吗？也不记得和她在一起的任何回忆。”

“那这样的话……你要如何想妈妈呢？还是说你的记忆已经恢复了一些？”

闫巧巧摇摇头：

“【我没有关于妈妈的记忆，但却忘不掉想念妈妈的感觉。】”

记忆。

情感。

赵英珺想到了这段时间，社会上普遍的两个问题。

随着冬眠舱第三次志愿者实验、也就是最后一批次实验的启动，人类距离冬眠时代越来越近。

专家预测，大概在2025年，量产型冬眠舱就会投入市场、供大众人民使用。

到时候，肯定会与之而来很多问题。

社会学问题、

伦理问题、

人口问题、

道德与法律的问题。

但这并不是什么值得恐惧的事情，因为人类社会一路发展而来，本身就是一个发现问题、然后解决问题的过程。

这些事，是当权者需要考虑的规则，和个人并没有太大关系。

放在个人对于冬眠的态度上……

每个人最为关心和担忧的，就是副作用【失忆】，以及，伴随的【情感丢失】。

到底如何才能保证，冬眠苏醒后，获得的记忆是真实的呢？

至今仍旧没有一个能让人信服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