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对这守什么洞的人家,胡麻其实还一无所知,有关香丫头身发生的事情,也是一知半解。
带了她来瞧病,主要还是看白葡萄酒小姐,她是自己人,该不该治,该怎么治,都有她的主意,倒是不用自己担心了。
他只是默默想着,老管家见草心堂答应,则更是感激涕零,连声道谢。
只是意外之处倒是,自己搬出了鬼洞子的名头,人家草心堂却不在意,最后答应了给治,居然也像是看了这血食帮的小掌柜面子……
于他而言,这是不是代表了某种复杂滋味,便不可知了。
“两位,赶在夜里子时前回来即可,我既然要焚香沐浴,那便也不留你们的饭了啊……”
听见五鬼掌柜开了句玩笑,胡麻便也知道人家是在逐客,看着香丫头留在了草心堂,身边点了一枝安魂香,这便等于草心堂将人护住了,外人不能靠近,胡麻便也放了心,走了出来。
先让周大同他们回庄子,自己则向了红灯会这里来。
毕竟入了城,还有这一整天的功夫,不过去拜会一下不合适,况且这次见了徐管事……
……不对,现在是徐香主了,但不论是啥,总得催催账。
“哎呀,这账不好算呀……”
徐香主见胡麻来了,倒是意外之喜,颇有些装模作样的道:“胡大侄你过来瞧瞧,那姓郑的给我留下了什么样的一团烂账?”
“如今咱这会里,接管青衣帮留下来的血食矿要不要钱?安置那些新收过来的掌柜,调拔伙计要不要钱?建庙所需,是不是也需要一大笔银子?”
“这还有给面的供呢,血食矿多了,的供也多。”
“哎,这里也要,那里也要,但会里的底子就这些,让我可怎么做呢?”
“……”
如今混得熟了,胡麻也知道他嘴抱怨,心里美着。
便笑道:“那我不管,你次答应给我销的账,总得帮我办了吧?”
“那简单,我想着伱呢!”
徐香主笑呵呵的摆了摆手,又压低声音道:“明年开春,你要不要往血食矿走一遭?”
“啊?”
胡麻都吃了一惊,可太明白这句话代表了多少油水了。
忙道:“能行?”
徐香主道:“反正事不太好办……”
胡麻笑道:“规矩我懂。”
徐香主道:“……正因为不好办,才要胡大侄这种办事稳重,有本事的人呀!”
“跟我再谈规矩,不是见外了?”
“实不相瞒,这好事我一开始就想着你,把账房都给你找好了,那曾经救你性命的老算盘知道不?顶实在的老哥们,到时候派到你庄子去。”
“……”
“连账房都想好了,这是真有可能给我安排?”
胡麻想起了那个欠了自己六十颗血食丸的老家伙,心里顿时一喜,忙忙道:“咱就说这红灯会这么大一摊子,管钱粮的香主得找个可靠人来做啊,徐叔做的真好……”
“晚吃酒时,再谈吧?”
“……”
与徐管事约好了吃酒,便从这里出来,去寻杨弓。
却不想,杨弓刚刚下了值,正在他院子里教着瘸腿小鬼,如何递口信,如何送物件,如何辩认自己的写的字,冷不丁的一阵阴风,抬起头来,却见自己的瘸腿小鬼,居然不见了。
旁边沈棒子瞧见,道:“杨弓大哥,你这小使鬼要不得了。”
“主人家话还没有说完,它就跑了。”
“……”
杨弓怔了一下,立时笑道:“去春和楼说一声吧,这是我胡麻兄弟来了。”
果不其然,出了门一看,便见到瘸腿小鬼正跪到了胡麻跟前,嘴里喊着胡老爷吉祥。
到了晚,却是杨弓作东,请来了徐香主,以及几位供奉,其中还有欠了自己六十颗血食丸的老算盘在,再加几位红香弟子,坐了下来。
这些红香弟子,如今还能与这些掌柜,管事一起吃酒,但等他们再一筹,成为了娘娘身边的烧香人之后,这类交际便没有了。
酒过三巡,胡麻便也带了好奇,向徐香主打听:“这草心堂,是做什么的?”
“这地方可不简单啊……”
徐香主闻言,便卖弄起来,向胡麻与杨弓等生瓜蛋子道:“你们终究是阅历浅,只瞧着咱们红灯会如今愈发的风光了。”
“但须记得,哪怕咱家娘娘建了庙,草心堂、梅花巷子,还有府衙这几个地方,咱还是不能招惹的。”
“当然,他们也不会招惹我们,大家给着面子,过去就是。”
“……”
杨弓忙道:“梅花巷子我知道,咱红香弟子巡夜,都不会进那巷子,次他们派了个小厮儿过来想买几颗血食丸,还是烧香人亲自送过去的,但草心堂又是什么名堂?”
胡麻听着,倒有些好奇,杨弓以前做事率直,眼里只认红灯娘娘,如今倒瞧着涨进了?
徐香主道:“咱们红灯会,是靠了血食吃饭,还要侍奉娘娘,所以会里多是守岁负灵,有几个走鬼人,也是为了更好帮着娘娘做事。”
“但你们知不知道,那些在各地行医采药的走方郎中里面,其实也是有个门道的?”
“他们那个门道,便叫作司命。”
“……”
“司命?”
胡麻默默想着,道:“这门道有什么讲究?”
“那讲究可大了。”
徐香主笑道:“门道外治病,门道里治命。”
“普通的走方郎中,会用草药银针帮人瞧病看伤,药到病除,那就是好郎中,但入了门道之后啊,那就玄乎了。”
“都说他们有了强行为人续命的本领,普通郎中看不好的怪病,他们能治好,甚至有些瞧着已是寿数将尽,必死之人,有了他们出手,那也能给他延寿。”
“门道里面,甚至有说头,司命之人能改死簿,让阎王勾不去人的魂哩!”
“……”
“有这么大的本事?”
胡麻听着,倒是微微心动:“那倒要赶着过去瞧瞧。”
“不爽利。”
众人都大涨见识,耐心听着,却也有旁边的红香弟子沈大棒子道:“以前咱红灯娘娘没建庙,咱们倒感觉在明州府城天不怕,地不怕,只有青衣帮的人敢跟咱们做对,也被咱们追着打。”
“如今娘娘建了庙,怎么倒各处都要小心着了?”
“……”
这话倒是一下子引起了好几个红香弟子的认同,只有杨弓如今若有所思,没有附和。
“呵呵,这是好事哩……”
徐香主平时对这些不学无术的红香弟子,也是耐心不大的,但如今却知道,娘娘建了庙,怕是这批红香弟子,就是最后一批了,便也耐心着性子,笑着解释:
“咱们一直留在这里替娘娘办差,少在江湖走动,你们倒是不太清楚。”
“实际啊,以前,咱就只是血食帮里讨生活的。”
“血食帮就是采割血食,争来争去,好处是得着了,但在这江湖名声也就那么着,到了外头,你提自己是血食帮的红香弟子或是掌柜,或许有人卖面子,也或许根本无人搭理。”
“但如今却不一样,咱再出去了,那就不是血食帮的哪个,而是供奉香火神庙红灯娘娘的弟子,这是有身份的。”
“哪怕不认识,其他有香火的江湖同道,都会念几分香火情,而哪怕不奉香火,其他门道里的那些人,也是会多少敬一眼我们的身份的。”
“……”
这些红香弟子,是否听明白了里面区别,胡麻不知,他自己倒是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这是少林峨眉与某地盐帮的区别?
说白了,以前的血食帮,在江湖确实没什么大牌面的呀……
倒也难怪那香丫头家的管家,明明落魄潦倒,却为何还是总能让自己感觉到些许让人心里不快的傲慢了……
到底还是一个江湖身份的问题。
自己这个血食帮的掌柜身份,在人家眼里着实不算啥,不一定有身份加成,没准倒有点拉低。
当然,红灯娘娘建了庙,以后会有些不同,但这也是需要一定时间的,起码现在,旁人还只是当自己是血食帮的掌柜。
一时对自家江湖地位,有了一定了解,胡麻也心下大定。
当即便陪着他们喝了顿酒,等人都醉熏熏的,自己便谢绝了徐香主要带他去城里烟花巷子里听曲的邀请,而是独自出来,向了草心堂走去。
本是有了七分醉意,却是一步一步,愈是靠近,愈是清醒。
守岁人炼了五脏,便是砒霜都可以大碗的喝,甚至不用加糖,更何况酒?
当他到了草心堂边,又点了几枝香,熏掉了身的酒气,这才了楼,那位李府的老管家,如今早就在楼边等着了,一见胡麻来,立刻便深深的揖了一礼。
但胡麻如今对他也不近不远,只是冷淡的点了下头,便看向前方。
架子该有的还得有,明白了在这老管家心里自己处于什么地位,却不代表胡麻就接受了。
“你这下意识里觉得,咱一个血食帮的小掌柜救了你家小姐,惟恐我了解太多,会挟恩图报还是怎么着?”
“咱可不是那种人,就算想要,也得让你主动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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