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趟回来,本来就要好好向二锅头兄弟打听一下的。
二锅头老兄,也是走鬼人,而且应该属于目前胡麻所知道的走鬼人里,除婆婆之外最强的一个。
自己想走鬼人的法,其实向他学最好,只可惜,两人都是转生者的身份,现实里面八竿子打不着,况且二锅头老兄谨慎,从一开始就说过不喜欢转生者之间直接传法的事。
所以,胡麻跟了张阿姑学这走鬼人里的门道,如今也算是有了小小的基础,如今需要搞明白的,倒只剩了一些关键的点。
无法直接向二锅头老兄学习,但只是问这一两句关窍,倒该无防。
当然了,除此之外,毕竟这是司,既然回来了,当然也得向这位护法大人汇报一声。
“在了在了……”
二锅头老兄的声音听着就有点忙乱,道:“你啥时候回来的?”
“不是我说你,怎么这么乐意往外跑啊,血食帮的小日子过着不滋润吗?”
“我当初进老阴山狐棺材,都是因为没有办法,换了我是你,那简直就舒服透顶,每天躲在小庄子里,混点钱粮,赚些好处,没准这会子婆娘都取了三个了,结果你倒到处跑。”
“……”
“啊?”
胡麻倒没想到,这一连接,却一下子换来了这么句埋怨。
“啊什么啊?”
二锅头道:“在这里娶三个又不违法。”
“不是,从哪找三个啊……”
胡麻都下意识的想着:“不对,不是三個两个的问题,是自己也没有办法啊!”
大概在二锅头老兄的眼里,确实觉得自己是个不安份的吧?
进了守岁人门道,做了血食帮的小掌柜,但又不安份在庄子里呆着,不是出去打个旱魃,就是跑去牛家湾去救红香弟子,如今更是一走两个月,直接从明州跑到安州去了。
但实际,自己也想过安稳日子啊。
只是,偏偏自己转生到了胡家人这里,顶着一脑袋的恩怨,又如何真能安稳起来?
无法跟二锅头老兄说自己真正安稳不下来的老兄,也只能带了点苦笑,道:“事情赶了,也没有办法,洞子李家的千金小姐流落到了明州,偏又恰好被我救了,那还能怎么着呢?”
“不得给人家送回去?”
“……”
洞子李家的小姐这件事,草心堂里的人都知道,不算秘密,倒不必瞒着二锅头。
想来送走丢的孩子回家的事,这世道的人或许惊讶,二锅头应该能懂,毕竟有些东西,是刻在了转生者灵魂深处的。
不过二锅头听了,也没有怪胡麻乱好心,更没有问洞子李家的事情之类的,只是有些不满的道:“那怎么就偏偏是你随手救个人,就是洞子李家的?”
“我在明州府城里帮助的小娘子们可多了去了,怎么就没遇见着个谁家的?”
“……”
胡麻倒是一下子被问住,这个问题倒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况且路也不消停吧?”
二锅头老兄毫不客气的吐着槽,却又无奈的叹了一声,道:“你是不是请了红灯娘娘过去帮忙,解决了几个对手?”
“那天半夜里她正念着经,就被请走了,杀气腾腾的回来,还骂骂咧咧的大半夜……”
“……”
胡麻顿时无语,暗想着,回头还是得好好烧柱香,才能消了娘娘的怨气。
“麻烦自是遇到了一些,倒也解决的顺利。”
忙低低的叹了口气,解释着,心想二锅头生气的原因,大概除了自己不安份之外,还包括了自己去安州这么大的事,居然没有跟他打声招呼的缘故,如今再瞒着他,就更显得疏远了。
便笑道:“不过也没白跑,这洞子李家还是很大方的,作为答谢,给了我不少好处呢,更长了一番见识……”
“当然,这不重要,我其实是想向你请教一些走鬼人门道里的事。”
“这一趟与我随行的,有位大走鬼,我跟着她,也见识到了走鬼人起坛的奇妙。”
“只是我很好奇,这坛是怎么起来的?”
“……”
这正是胡麻在考虑的问题,走鬼人起坛,他不只见到,还学会了。
但是,他体会起了坛的神奇,也可以稳坐坛,驱邪敕鬼,却不理解这坛,怎么就一起坛,便可坐于那一方天地的中间,令行禁止?
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因为起坛,并不像是守岁人,把本事学到了身体里。
如今自己想正式的打开镇岁书的大门,可在这之前,就是要搞明白这个问题才行。
连自己正在准备的封正,其实也与这有关,某种程度说,就连洞子李家,一直提到的冥冥中的鬼神不可欺,大概也是这种层次,这种层次的力量说不清道不明,让人害怕。
不问这一句,胡麻终还是对迈出这一步,有些本能层面的怀疑。
就连二锅头,听到了胡麻这个问题,也忽然沉默了一下,声音里有些好奇:“你是守岁人,守岁人的本事,还没学踏实呢!”
“怎么忽然感到了关心走鬼人的事?”
“……”
“我不得不搞明白的,因为这趟出去,我也沾了一点事。”
胡麻想了想,找到了一个最好的回答,道:“我想除掉一个东西,据说就是堂的。”
“叫五煞神,与走鬼人有关的。”
“……”
“卧槽……”
胡麻很认真的说出了这个问题,二锅头那边,却一下子慌了神。
隐约听着,甚至仿佛还有打翻了什么东西的声音,良久才带了颤音回答:“啥玩意儿?”
“五煞神啊……”
胡麻道:“有仇了现在,我得除了它。”
“我……伱……”
二锅头的声音明显更慌,忽然道:“我好像还有事啊兄弟……”
“我先走了,过两年我们再联系吧……”
“……”
“啊?”
听着二锅头仿佛是真想跑的样子,胡麻也惊着了,忙道:“不至于吧?”
“我这还只是一个构思啊……”
“……”
“构思也不行啊……”
二锅头嚷嚷道:“没准有些事情,你心里想一想,他就留意到你了呢?”
“我还以为咱们明州最没数的是地瓜烧呢,到处惹祸,现在才知道你个浓眉大眼的才最不消停啊……”
“不是,你还问我怎么对付堂的东西,我哪能知道,走鬼人就是靠了这些堂的东西吃饭呢,不然你以为我为啥要费这么大的力气,把红灯娘娘从小鬼推到堂去?”
“……”
“他扶持红灯娘娘建庙烧香,也与堂的事有关?”
胡麻倒是心里微微一动,隐约感觉很多事情对了,忙道:“我肯定不会像地瓜烧那么不着调,我只是有这个想法,找你请教请教!”
“但你冷不丁跟我提,我也害怕……”
二锅头都有些无语的抓狂,好一会才冷静了下来,叹道:“况且,你问我的问题,我根本就说不清楚啊,当初若是有的选,我根本就不会进走鬼人这个门道。”
“这门道里的秘密太多了,又沾事,总是与这个那个打交道,让人感觉心里不踏实,门道里的本事也容易迷糊。”
“好多本事,都是知道这样做了,就会有什么效果,可根本不知为什么。”
“这么说着,我早已入府,也能设坛请下阴雷,甚至只要豁得出去,强行驱使那堂的某种东西也不是不行,但你现在问我这门道里的根子在哪,我都只能迷迷糊糊的说不知道。”
“惟一或许有可能的是……”
“……”
他说到这里,顿了一顿,才低声道:“或许,大概,与人的守身魂有关。”
胡麻倒是怔了一下:“守身魂?”
“唉……”
二锅头一边狂乱着,一边低声的解释:“修行门道里,有身、性、命的说道。”
“而人,也有三魂七魄的说法,都说人是除了太岁老爷之外,最神秘最宝贝的东西呢。”
“刑魂门道的本事,便是从三魂里的生魂开始,但走鬼人不同,走鬼人的本事,似乎是些某层次太高,冥冥之中的东西有关,若非要说……”
“……你知道老火塘吧?”
“……”
胡麻忽地一怔:“这谁能不知道?”
自己对这个世界的神秘事物接触不多,但老火塘子,无疑是最了解的之一。
婆婆都还在大羊寨子的老火塘子里面呢……
“老火塘子,应该算是这个世界最古老也最神秘的传统之一了……”
二锅头说到了这里,声音也有些低沉,道:“我是走鬼人的门道,你都不知道这个破门道有多神秘,我入府之后,立刻不敢再往更深里走了,也与这些神秘的东西有关。”
“你问我的问题,也恰是我琢磨不明白的,但是非要让我形容,那我只能这么跟你说,走鬼人这个门道……”
“仿佛就是在背靠着一个老火塘子。”
“而且,是一个非常非常大,也非常非常神秘的老火塘子……”
“……”
这个回答,忽地让胡麻怔住了。
镇岁书他是熟悉的,老火塘子也熟悉,但偏偏之前,不曾将这两者放在一起想过。
如今被二锅头一句话点醒,倒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甚至,连婆婆之前的一些行为,都一下子便有了解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