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帑捂着胸口,面色青红交错,内部气火紊乱,好半响未曾起身,而另外一人崔嚁则是面色渐渐凝沉下来,方才他看的清楚,若是比较力气,阿帑还在匈奴小儿之上,然而对方马战之娴熟远胜阿帑,故而平时引以为傲的矛斗便成了软肋。
而且对方方才那股大势,着实是动地惊天,崔嚁对旁人道:“昨日传闻,弄火阁中有人见得他资质,乃是人玉中第二等的咫尺青天,故而大势一出勇不可挡,速度,反应,见闻,精神,皆要在阿帑之上,阿帑不过是中三等次列的满江红,与咫尺青天差了三等,输了倒也不丢人。”
“接下来,便换我上了,且给那匈奴小儿歇息时间,方才他战斗虽然不曾有伤,但也损了体力,我若此时立刻接手,恐遭人议论,便是胜了,也是胜之不武。”
崔嚁对周遭的一些人如此开口,里面有人愤怒,狠声道:“对付此等蛮夷之辈,当不讲半点道与礼才是。”
这种话也只是气话,他们也知道,此时如果立刻便上去开始二合,这种车轮战,即使胜了也不是真本事,赢得人憋屈,输的人则更不服气,天下看到这份答卷,也不会认可赵国的实力。
平原君赵胜的目光瞥向了邯郸城上空,那条大龙的轮廓依旧旺盛,但是因为之前被匈奴击败猛士,有微不可查的损耗,当然对于整条巨龙气来说是无伤大雅的。
如果要斩龙,那便是崔嚁上场,与对方僵持之时方可。
赵胜这个事情还没有和赵豹交代,后者此时面色不太好看,上前对赵胜道:“老哥哥,这匈奴小儿却是个咫尺青天,我手下天骄,崔嚁虽勇,但却也恐难以取胜了,未曾想这不世出的天资,居然对交手影响有这么大。”
“老哥哥手下,可有能战之辈?”
他话说着,目光却是转向那个侍卫,后者没有动静,而赵胜点了点头,安抚了他:“不必急,我们等等。”
赵豹束手也不再说话,只是低声对赵胜道:“您的护卫车晏,乃当世百位大剑客之一,若是他出手,当可擒拿下匈奴小儿,我素闻,车晏护卫,至今日还不过二十七,硬是要说,也是与匈奴小儿平辈的人。”
侍卫不说话,赵胜只是点着头,随后平静道:“看,先看吧,我另有人选。”
赵豹不再言语,称诺之后退了半步,同时有些焦虑的看着场内的情况。
那匈奴小儿表示不需要休息,并且请刀笔官记下言行,崔嚁这才上前,匈奴少年问道:“马战步战?”
“步战吧。”
他知道对方马战娴熟之强,远不是自己可以比拟,只有去了马匹才有取胜的机会,于是拔出剑器,这一次是有锋锐之光,而匈奴少年身边,同样有人递给他一把剑,只是他摆手婉拒,而后从自己的后腰上取下一把狼皮缠的长刀。
这柄长刀与崔嚁的剑也差不多长度,正是两青相遇,棋逢对手。
崔嚁的腰上还有两柄圆头铁锤,这是仪式兵,但并不是说不能打,恰恰相反,所有的仪式兵器,都是因为难以被大规模熟练使用,所以才被放置到仪仗兵的序列中的,而这仪式兵器之中,就有后来鼎鼎大名的偃月刀与方天画戟。
不是不能用,而是用的好的人很少。
腰间挂着两柄圆头铁锤,如果在唐代,这玩意应该叫骨朵,此时崔嚁压剑,另一只手持饕餮盾,可以挡住小半个身子。
剑盾之击,匈奴少年则是右手持长刀,左手反持刀鞘。
两人在原地回旋,慢慢转动,如画地为牢一般,俱都是在伺机而动,等一个绝佳的出手时机,寻到破绽再一击出,动发如雷霆。
十步过,二十五步过,尘烟缓荡,匈奴少年突然停步,身躯微侧,而崔嚁则是目光大盛,巨步一跨,手中大盾向前一顶!
当!
不是崔嚁进攻,而是以进为守!
匈奴少年顿时被震的后退一步!
“二十五钧力,了不起。”
匈奴少年的手臂有些微麻,感觉到诧异,于是吐出赞叹,而那面大盾挡在他的眼中,充斥着他的目内世界。
崔嚁沉声:
“一合了!”
交手不黏,击而不开,震而倒回,三息不动,方是一合。
这开局的变故让其余观战者心头皆震,本来有些阴郁的氛围顿时一扫而空,随着第一次交手占据的上风,在场许多人的面色都由沉重变得期盼起来。
嗡鸣长震,气浪翻卷,饕餮盾上的纹路似乎是在嘲笑那柄长刀,崔嚁见到长刀尾部上刻着的小字,这柄刀叫做【韬牙】,其意是“不显露凶相”。
刀称不显凶,毫无杀气?
崔嚁可不这么认为,他手中的三尺三宝剑翻转起来,上面也有两个字,唤作“食残”,这同样不是什么好名字,相比起那柄没有杀意的刀,他这柄,可以说便是太过于嗜杀的剑。
三尺三,磨牙吮血,剑锋锐,劈挂而下,斩炁流向下聚,两侧如兵卷刃,洋流过山峡,巨大的灼热伴随着乌云暴风,在狭小的地方轰鸣起来。
大势已起,就在无形之刻,崔嚁不是傻子,这突然一击必使绝技,大势汇聚,精气神打在一处,血沸如白泉!
“天低分海树!”
怒喝在极近的距离迸发,气浪巨海聚在剑刃之上,极高的冲击爆发,匈奴少年确实没有料到这一手,他被击退,满地龟裂,方圆三百步内皆陷落,并且两臂上衣衫尽灭,肌肉浸血,在方才一击之下确确实实伤到了他的气息与躯壳。
足下踏了十九步才停住,崔嚁则是已经顺势攻来!
“咦,这一招不像是他的.....”
赵豹看到这一招时有些哑然,他从未曾见过崔嚁用过这种“势”,这似乎不是他自己的绝技衍化出来的,而像是和旁人学来的招数。
但这个不需要过分追究,此时这一招实打实的对于匈奴少年造成了伤害!
“二合了!”
崔嚁的声音显得厚重沉稳,又有一丝冥冥幽幽的辽远感,匈奴少年的眼神渐渐凌厉起来,他的身上泛起一层金色毫光,如虫蚁般很快覆盖了他的身躯每一寸位置。
匈奴少年开口,低声念诵起古时的长生歌谣:
“猎天骄,时驱马,穹庐敕勒,白草连天;”
“野火烧,金壶倾,阴山谷道,牧野青天。”
“枯荣……大荒落。”
他的刀鞘上狼皮褶皱,似乎蕴含着什么神威,抵挡住了方才那一击,此时他右手甩刀而转,身卷狂沙,与剑相撞!
三击过后,崔嚁把臂,压剑横震!
顿!剑锋压塌,再是一招“钟陵十七剑”势打落,这是一种修行类的“攻术”,因为三上门之一的法门避讳,故而不能称“剑道法门”,称“法诀”或者“法术”或者“剑术”,或者“攻术”。
不过这都无所谓,称呼是小事,但这门攻术不可小觑,共有十七重剑境,每修两层剑境便可提升一个境界,六层就是一个大境界,而最后一重如果修行成功,更是可以直接提升一个大境界,这是一门可以同步修炼到九重楼的顶尖攻术!
崔嚁在三重楼时开始修炼,如今已把这门剑法攻术练到了六层,提到了六重楼的境界!
有人大声喝彩:“崔嚁修炼钟陵十七剑已有十年,庐山问道,也曾得一簇青火,可谓已达无双门槛之上!”
此言出,顿时士气大振,尤其是听闻崔嚁去过庐山,得过青火,顿时许多人眼睛都闪耀起来。
而场地中,崔嚁也确实是抢占到了上风,并且正在不断进攻,如狂风暴雨,不给对方半点喘息机会!
“元日剑!孤云剑!伏涨剑!轰徊剑!叠阳三问!扑地长虹!”
六剑接连使出,共计四十八击,刀剑相撞,火花云海震动尘埃,匈奴少年一刀横过,金毫激浪,锋锐突出六尺,差点把崔嚁脑袋斩下!
而就是此时!
崔嚁迎前一剑,勇武无双,六重楼全力施展,又是一招“天低分海树!”
“第三合!”
“定胜!”
有人震动,惊喜连连,然而就在下一瞬间,匈奴少年目光中金芒闪耀!
手中长刀擦上剑锋,挤压的气浪陡然被斩断,紧随着,巨大轰鸣如天崩,振聋发聩的巨音滚滚而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