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八十六章 挑选(1 / 1)孤独麦客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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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羽宫外的山林间,金鼓之声不断,

黄头军士卒排着松散的队列,穿行其中,呼喝连连。

在他们的努力下,大群走兽被驱赶了出来,在空旷的草地奔驰着。

草莽之间,轻骑纵横,破空之声不绝于耳。数十少年郎几乎在同一时间奔出,争抢起了猎物。

粗俗!司马祎坐在邵勋身旁,透过林木缝隙,看着下边,道:不知多少年轻俊彦在拼尽全身气力,就为了入你之眼。

邵勋看了看身旁的两个女儿,笑道:入我眼没用。

符宝听了,脸微微有些红,不过仍然瞪着大大的眼睛晴,看着下方。

这个位置绝妙非凡,被松柏掩映着,外人不易发觉,但又可居高临下,就近观察那些年轻子弟。

王蕙晚坐在她身旁,神色清冷,仪态一丝不苟。

蕙晚,此间无他人,这样不累么?邵勋看了眼这个女儿,无奈道。

符宝坐在那里,意态闲适,手撑着下颌,眼珠转来转去。

蕙晚则端庄无比,身笔直,双手拢于腹前,偶尔和符宝说句话,就是笑也不露齿。

这个女儿,让司马祎毁了!

此时听到邵勋的话,王蕙晚微微转头,惊讶地看了过来。

你娘都不这样。邵勋说道:她蛮横着呢,公主脾气奇大无比,都敢踢我。

司马修祎绷不住了,轻轻掐了邵勋一下。

邵勋作势痛呼。

王蕙晚更惊讶了。

邵勋遗憾地叹了口气。这个孩子他见的次数最少,小时候就没抱过几次,现在大了,却不太方便了。

王夷甫有没有来找过你?邵勋又问道。

从伯来过一次。王蕙晚说道。

开过年来,她也十七岁了。

名义是琅琊王氏女,却又是事实的当朝公主,母亲还是晋朝公主,在王夷甫眼里,怕是奇货可居!

邵勋太清楚王老登的谋算了,不过他真是疯了,蕙晚的婚事自然由他这个当父亲的决定,还轮不到王衍。

夷甫说什么,乖女休要听,他老糊涂了。邵勋说道:宿羽宫以前是你们娘俩的,今后还是你们娘俩的,干脆招个门女婿算了。

王蕙晚低下了头,耳根有些红。

符宝闻言,瞪大眼睛,看了看环境清幽、占地颇广的宿羽宫,颇为羡慕。

司马祎心下一暖。

这个行宫是晋息帝赐给她的,若邵勋不认账,那也没办法。

邵勋凑了过去,说道:还记得当年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

司马修祎抬起脸看向他,笑而不语。

那是在王家别院吧,你一个人坐在连廊中生闷气。邵勋说道。

王处仲忍气吞声半辈子,最后想害我一下。即便过去多年,说起这事司马修祎依然有些情绪波动。

王敦可是大晋忠臣。邵勋笑道:临死之前,犹自想着诛除国贼,时人为之感泣。

此言一出,司马修祎先是一愣,继而叹了口气,好似对往事没那么耿耿于怀了。

报复也报复了。

后来这个男人她虽然不是特别喜欢,但至少对她们娘俩不错,对女儿也足够关心,不是公主,胜似公主。

她这一辈子,好像运气不错。

少时是晋武帝最宠爱的女儿,大了嫁入琅琊王氏,中年后还有依靠,得到庇护,还有一个自己的孩子。

人生至此,复有何求?

不远处的山下传来一阵喝彩声。

四人寻声望去,却见一只白兔奔行于荒草灌木之间。

数骑紧追于后,你争我夺,互不相让。

白兔啊,这可是祥瑞。在它面前,其他猎物都可以扔了,若能生擒之,今日便是第一。

不过,射死白兔不难,生擒却极难。

盖因此兔动作灵活,虽然惊慌失措,被人赶得四处乱跑,可仍然走着之

字形,并不容易抓捕。

符宝站起身,嘻嘻一笑。

提着裙摆快走几步后,唤来一人。

片刻之后,一只硕大的金雕被送了过来。

符宝将皮套缚于手,金雕稳稳落了下来。

去吧,大雀儿。符宝左手前伸,金雕冲天而起,扑向山下。

追在白兔身后的骑士还剩三人,以一白袍少年冲得,几次探手去捞,都没碰着。

前方马蹄声阵阵,又有数骑围来。

年轻的勋贵子弟们奋声呐喊,脸色涨红,为了人生中的关键飞跃,使出了浑身解数一一老实说,方才这一阵追逐,已经有人被下黑手了。

白兔被新来的这群人一吓,又折向后跑。

桓温大喜,暗道出门前掷了一下,五子全黑,今日合该我撞大运!

正要催马前,却见一只硕大的猛禽以令人惊叹的速度俯冲而下,铁钩般的爪子紧紧一握,就将白兔提溜而起,飞向天空。

桓温大怒,起角弓,刚做出拈弓搭箭的姿势,却心中一动,最终止住了。

松柏之间,符宝松了口气。

大难不死的大雀儿飞了回来,将白兔踩在地,已然死透了。

邵勋看了眼那个白衣少年,暗道脑子转得不慢。

司马修祎也用审视的目光打量了下山下众人,捂嘴轻笑。

王蕙晚则像个安静的学生一样,认认真真看到现在。

她听母亲说,但凡这种事,一般都提前有个大致人选范围的,这个白衣少年多半就是其中之一。

华灯初时分,殿中暖意融融,气氛热一一其实有点拘谨。

二三十名精挑细选的少年郎分次落座,饮完数杯之后。

作陪的丞相王衍、司徒裴邈、太保潘滔、司空刘翰、太尉羊冏之等人轮番出面,借着谈笑的机会,考较众人心性、才学。

正殿侧门后摆了个屏风,微微有些突兀。

符宝拽着蕙晚坐在后面,侧耳倾听。

符宝脸红扑扑的,配一身洁白的貂裘,颇有几分小儿女的美态。

邵勋入座之前,看到女儿这副模样,又看看满座的公卿子弟、年轻官员,心中突然有些不是滋味一一养了十八九岁的女儿,要被人骗走了!

不过符宝却很难理解老父亲的感受了,她现在正和蕙晚叽叽喳喳,轻声说个不停。

被强拉过来的蕙晚无奈得很,基本不说话,只听,偶尔给一些自己的看法。

陈是好像知道我在这里,一直偷偷朝这边看呢。做梦!三天两头逛青楼,

我不会嫁给他的。

垣节光屁股的样子我都见过,太熟了,不好意思。

陆新不是在梁县武学么?他比我还小两岁,谁把他叫来的。

符宝一边偷看,一边说道。

陆新之父乃陛下门生,于礼来说他比你低一辈,不合适。王蕙晚突然来了一句。

符宝一呆,还有这说法?父亲也太不讲究了,幸好我没看陆新。

羊侍中家的那谁,我忘名字了符宝又扭过头去,喃喃道:太文弱了。

王蕙晚几乎想走了。

不过就在此时,有宫人绕了一圈,将一叠文稿偷偷送到屏风后。

王蕙晚又来了兴致。

姐妹两人头凑在一起,仔细观看。

方才陛下高兴,令以冬狩为题,当场作诗赋。

一群下午狩猎时表现出众的子弟这会却面色难看,不知所措。

而下午被甩在他们马后吃灰尘的人此时就面露笑容,胸有成竹。

众人写完之后,一一交了去,先由重臣点评,再呈交御案之。当然,还抄录了一份送到两位公主身边。

什么勇士数千,夜逼禽兽?这谁写的?符宝拿起一份,笑得乐不可支。

你小声点。王蕙晚扯了扯符宝,轻声说道。

说完,也好奇地凑了过去,看完后,捂嘴笑道:文字质朴了些。

猎服葳,翘袖繁鼓,太绮丽了,看着就没有精神。符宝又拿起一份,看完后连落款名字都没注意,直接放下了。

辞藻还可以,但意气不足,若能多一些兵戈杀气就好了。王蕙晚接过一看,点评道。

符宝连翻好几份,最后停下了动作,仔细看着。

王蕙晚瞄了一眼,道:以猎禽兽比猎贤良,以驱虎狼比驱胡虏。又言冬狩不足夸,勒石燕然方为功。这气度、意境确实高一筹,谁写的?听起来像是阵斯杀过,想要建功立业,雄心万丈。

符宝指了指名字。

王蕙晚一看,轻噢一声,原来是他。

旋又看向符宝,心中有点数了。

总要选一个的,不是这个人,就是那个人。

说是自择夫婿,那也只是让你在一个较大的范围内自己选罢了。

开过年就二十岁了,不可能再拖延下去。

唉!符宝突然叹了口气,道:阿爷为我操碎了心,诸般宠爱。我也要为阿爷分忧了。他很好,将来若能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一切都值了。

王蕙晚瞬间沉默。

是啊,无忧无虑了十几年,锦衣玉食,尊荣无比,享受了这么多好处,也要承担自己应尽的那份责任。

片刻之后,有宫人过来,轻声询问一番后,悄然离开。

邵勋喝完一杯酒后,离席更衣,很快就知道了女儿挑中的夫婿。

回到席间时,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桓温总觉得天子在看他,这让他又惊又喜。

难道真是卢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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